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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如此反覆片刻,躁動不安的心才慢慢恢復了平靜。
不知聶煜寫了什麼,夫子又稱讚連連,霍權低頭整理好衣衫,深吸口氣,不苟言笑地跨進了門。
梨花木的書桌邊,聶鑿白皙的臉成了花貓,滿是墨漬,衣襟袖子也沾了許多,他沒有任何察覺,站在椅子上,雙腿叉開彎曲,雙手握著筆,鬥志昂揚地將筆落在紙上,然後站直,得意地喊,「夫子,再看,這個字怎麼樣?」
晨光裡,夫子駝著背,極其認真的低頭細看,隨即拍手,「好,好。」
順著他的目光,霍權看了眼聶煜剛寫的字,嘴角抽搐,說字都是抬舉聶煜了,那就是個點,黑色的點,難為夫子誇得出口,霍權自嘆不如,見聶煜眉開眼笑地準備換紙張再寫,霍權適時出聲,「煜兒」
心虛氣短,聲音並不大。
「爹爹。」聶煜抬頭,跳下凳子就朝霍權跑了過來,走過的地儘是袖上滴落的墨,他抱住霍權大腿,仰著腦袋,如黑曜石的眼珠亮晶晶的,「煜兒會寫字了,煜兒念給爹爹聽。」
聶煜咧著嘴,笑得十分開心,就是臉太髒了,霍權彎腰,掏出手帕輕輕擦他的臉,「好。」
蹭蹭,聶煜轉身跑開,拿起桌上厚厚的紙,有順序地放在地板上,從右往左念給霍權聽,「御史臺聶鑿足智多謀,秉公據實,撥亂反正,溯本清源,良臣也。」
霍權:「」也太能睜眼說瞎話了。小小年紀就正惡不分,長大還得了?
「爹爹,寫得好不好?」聶煜跪在地上,認認真真將紙張擺放整齊,笑得像院裡綻放的菊花,絢麗奪目,霍權沒有回答,側目看向雙手交疊於胸前,頷胸駝背的夫子,「你教的?」
聲音清清冷冷的,夫子屈膝跪地。
「不是夫子教的。」聶煜爬起,揮了揮滴墨的袖子,搶先回答,「是煜兒自己想到的。」
「秦伯伯不是說爹爹是奸臣將來會受世人唾棄嗎?煜兒問過了,史書是史官寫的,煜兒做史官,就能讓爹爹聲名遠揚,名垂千古了。」
霍權:「」
真真是出身牛犢不怕虎,賄賂史官不成就自己做史官篡改歷史,霍權對聶煜佩服得五體投地,再看紙上烏漆麻黑的點,哪兒是點,分明是小傢伙的狼子野心孝心。
霍權不能讓聶煜這麼做。
因為他根本不打算做奸臣。
等自己的屍體入土為安他就辭官歸隱山林,平平淡淡的過完餘下半輩子,見小傢伙眉開眼笑極為得意,霍權說,「史官要有史官的氣節,怎麼能亂寫呢?」
聶煜似懂非懂地低頭去看地板上醒目的『大字』,「達到目的不就行了?」
霍權:「」
夫子說得對,虎父無犬子,這話不就是奸臣處事準則嗎?不折手段也要達到目的,霍權氣弱,張了好幾次嘴都不知道說什麼,沉默半晌,正色道,「做史官需客觀公允不畏強權秉筆直書,而非說書先生,諸事以掙錢逗樂為目的。」
正史和野史差距是很大的,他垂眸,見小傢伙眼神清明澄澈的望著自己,霍權又心虛了,「怎麼了?」
畢竟是聶鑿養大的孩子,心思深不可測也不可知,他後悔自己說話不過腦,得罪聶煜了怎麼辦?
聶煜臉上髒兮兮的,瞧著可愛又滑稽,霍權心底的恐懼消散了些,只聽啪啪啪,聶煜鼓掌,手心的墨漬像水花濺起,自己禁不住眯起了眼,老氣橫秋地語調說,「爹爹說得對!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霍權:「」
他篤定聶鑿做壞事時沒有特意避著聶煜,結合聶煜言行完全不是小孩,霍權勉強地擠出個笑,哪曉得聶煜又說,「煜兒做個看上去正直的史官不就行了?」
霍權的笑就這麼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