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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他站在對面,只覺得所有的快樂都要遠去了似的,從心底湧上來的全是濃濃的絕望和無助。他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軒兒以後會產生這樣奇怪的感覺,他只知道原來從前他所謂的不笑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祖父的遺體從戰場上送回來的時候,他剛剛過完十三歲的生日。訊息傳到宮裡去的時候,他剛剛臨完最後一張帖子,正在向軒兒討要一本孤本的前朝兵書看。
他一個人在祖父的遺體前跪了一天一宿,下人都被打發了下去,誰也不準來打擾他和祖父最後相處的時光。期間只娘來過一次。娘對著祖父的遺體磕了三個響頭,離開時沒有回頭,只對他說:“逸兒,凡是姓蕭的,最後的下場都會像你祖父這般,今天是你祖父,明日便是你爹你叔父,接下來便輪到了你。如今你也大了,這件事,該趁早在心裡存個底。你,怕是不怕?”
他不怕。他對著孃的背影回答,他對著祖父的遺體回答,他不怕。他是姓蕭的,他不怕死。
宮裡很快就有恩旨下來,追封祖父為永定公,父親叔父各官升一級,封祖母做了欽命二品定國夫人,此外還恩萌了他一個從五品的歸德朗將,也算是隆恩了。各王公大臣如流水一般湧進祖父的靈堂,真心也罷,虛情也罷,陪著他落下幾滴眼淚,又如流水一般退了出去。爹和叔父還在戰場上廝殺,偌大的蕭府便只他一個男丁支撐,他雖年輕,卻是蕭府的天,蕭府的頂樑柱。
黃色的,白色的,黑色的……形形色色的鞋子在他眼底輪流走了個遍,最後停在他眼前的,只有一雙黑色的半大精製宮靴。
抬眼看上去,那半大的宮靴上頭,一雙狹長的細眼黯然無淚,正望著他一瞬不瞬。
那天晚上,在蕭府白色的靈堂裡,在祖父冰冷的遺體前,軒兒對他說:“逸之,你是姓蕭的。蕭家的人,只會把血撒在戰場上,不會把淚流在別人的面前。”
那天晚上,軒兒還說:“逸之,你已經是將軍了。是將軍就得要有個將軍的模樣。”
將軍的模樣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卻還是不懂。做了軒兒五年的伴讀,他在變,軒兒也在變。他的笑容越來越少,軒兒的笑容卻越來越多。
他的笑容少了,是因為他依然在努力做個將軍的樣子出來。軒兒的笑容多了,由衷的卻還是很少。周圍的人都說軒皇子性情溫和,待人有禮,他聽了便只是一笑,最多不過點點頭附和一下。
相處的時候久了,他說了很多事給軒兒聽,也知道了軒兒的很多事。他知道軒兒的爹就是當今聖上,軒兒的娘是德貴妃,後宮中除了皇后以外地位最高,勢力最大的寵妃。這些,京城中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知道並不足為奇。而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的是,雖然軒兒管德貴妃叫母妃,然而生下軒兒的,卻不是德貴妃。軒兒的親孃,軒兒只在酒醉後說過一次,是後宮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宮女,雖然顏色無雙機智才敏,卻因為出身低下始終不能受封。四歲的時候,宮女鬱鬱而終,軒兒便被德貴妃收在了身邊認作了親生兒子。
後宮如虎穴。他想,或許他有些明白第一次見到軒兒時,憑空感覺到的那揮之不散的濃濃的絕望和無助,他也有些明白軒兒彬彬有禮的笑容裡多隱藏了些什麼。
擦乾臉上的淚痕,十三歲的歸德朗將披上了祖父的鎧甲,跨上祖父的戰馬,千里迢迢,趕赴沙場隨爹和叔父殺敵去了。
戰場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它可以把一個男孩磨礪成一個男人,也可以把一個男孩鍛鍊成一個將軍。又是一個五年。五年裡,他和士兵們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睡。學著他們的樣子大聲說話,大聲唱歌,甚至連士兵們睡覺時那如雷的鼾聲他也都學會了。罵天罵地罵孃老子,那更是張口就來,生氣時罵上兩句,高興時也罵上兩句,罵著罵著,他就變得似乎更加像個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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