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王會離你們遠遠的(第1/3 頁)
雲端隱現半邊殘陽,初秋的傍晚已開始提前透支涼意。
雨後的官道上泥濘不堪。
線條雅緻的馬車在賓士,轆轆的馬車聲寂寥而單調。
車身四面裝裹有昂貴精美的絲綢,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略顯厚重黃色帷幕遮擋,車駕上鑾鈴發出鏘鏘金石之音。
車尾隨行分成兩列,數十匹軍馬同頻緊跟在後。
那是帝王鑾駕。
馬車內熱氣蒸蒸,內壁四周嚴絲合縫裹滿了裘皮,四角放置了暖爐,一張巨大的裘皮幾乎鋪滿了整間內室。
車上二人一坐一躺。
一人靠窗倚坐,金黃色的戰衣軟甲未卸,滿面血汙未拭,容色痛苦,雙眸潮紅,喃喃垂首向懷裡低語,“快到了,就快到了。”
一人低眉散發躺在他胸口,裘皮捂在肩頸,純白的褻衣隱現,斂眸半闔半睜,長如黑翎似的睫羽在他瓷白泛青的面龐上投下一排淡淡的陰影,他體量清癯,容色秀麗清冷,蹙起的眉峰積聚了痛楚,淡薄的唇上卻殘留著縹緲的笑意。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回應。
但這孩子應不會再騙自己了。
他曉得自己最是重諾,定會乖乖聽話。
是人皆要走盡這條從生至死之路,臨到頭時,薛紋凜心中卻是有些怯了。
他從不是貪戀權勢,從不輕易對世俗起過慾念。
但這泱泱國土,是他金戈鐵馬打下的江山。
這芸芸眾生,有他不敢企及的安定喜樂。
他只是想——
做回一個普通的薛紋凜。
能在無憂無慮時肆意張揚,能在滿腔赤誠時精忠報國,能在舉步維艱時恰逢知己,能在雨過天晴時獲心中寧靜。
最是能在情竇初開時,遇一真心人,而後不言而信,相濡以沫。
終究是他太貪心。
薛紋凜答應過自己,如這次制敵歸來,就此隱退,再不問世事。
終究是他太自信。
薛承覺脆弱的眼角又落下一顆熱淚,拼命想要穩著顫音,“師傅...皇叔...朕以後不會再惹您生氣了。母后...母后給朕看了和離書......朕都明白了。”
薛紋凜線條優美的頸項微動,喉嚨溢位一聲虛弱的嘆息,繼而悵然,卻十分有耐心地絮著話。
“那本就是上一輩的事,不該牽扯你。”
年輕的皇帝胸膛起伏,又急又恨,“是你們總把朕當小孩子!”
薛紋凜終於露出無奈又寵溺的淺笑,面容隱忍片刻,隨即忍不住連續嗆咳,嘴角慢慢現出一絲黑血,嚇得薛承覺大愴悲呼著他的名字,令鑾駕外的暗衛親兵個個面如死灰。
“你是好孩子,一直都很好。是本王執念太深。”
“連本王也走了,你與她怎麼辦?”
他光潔皙白的額頭沁著薄汗,停住嗆咳的間隙尤是氣力不繼,音色裡透著無力。
薛承覺指甲縫裡填滿沾血的泥沙,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哽咽地喘著粗氣道,“是了,你一走,那些舊日的藩主定是不會放過朕與母后,等朕埋了你,過不久便能遣人過來埋自己。”
他懷中的聲音微弱地嘆息,“薛家兒郎從不言敗,你是本王調教出來的,誰敢辱你?”
頭頂一陣靜默,薛紋凜艱難地抬起瓷白枯瘦的手臂,那手臂上縱橫交錯著還未結痂的舊傷,腕處因療傷放血被割開了見骨的口子,卻因要定時放血診治,只得草草包裹紗布。
他想觸碰這個正因恐懼而不安的年輕帝王,在他眼中不過是個將將長大的孩子。
薛承覺匆忙伸手回應,溫熱的手掌握住那隻虛軟無力的手臂。
薛紋凜難得溫柔地拍著少年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