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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姐兒嚐了一串炸臭豆腐,這東西她自來不愛吃,嫌著太臭,這一碟子倒炸得好,皮兒脆芯子嫩得出水,還配了辣醬,吃了一塊又拿小籤子去插另一塊,嚼吃了喝一口蜜雪水笑:“生意這樣好,一年也能攢出一張綢機來了。”
攤主夫妻聽了這話俱不介面,倒是那個後來的公子哥兒,端了碗坐到徐禮對家,一雙筷子舞得飛快,把那湯底兒都吃盡了,又叫再給他下一碗,案上有下好的,攤主卻還是從木盒子裡頭拿新的給他下到湯鍋裡。
趁著這個功夫,那公子哥兒道:“若是尋常那算的分毫不差,一碗米線利雖薄,架不住碗數多,老高夫妻我知道,自大年初五到小年夜一日都不停,清明節還出攤兒,他來了灃青五年,兒子都要開蒙了,還沒攢夠束脩錢。”
徐禮知道灃青只有楚家族學,卻假作不知,奇道:“我觀高老闆攤頭生意這樣興旺,怎會出不起束脩?”新皇舊年才改了教諭,下到各府各縣,家中有族學或是當地便有學館的不論,縣衙需設一儒學,平民子弟皆可讀書,儒教正堂由著各縣分派,錢也自縣中出。束脩自然也是要封的,一串銅錢兩條臘肉便足夠了,縣裡還要給做衣裳,發詩書。
這對夫妻聽了只有苦笑,那公子哥兒卻搖了扇子:“足下是外縣人不知本縣事,再往上數三任,那位姓趙的縣令,把儒學與族學合二為一,楚家的族學,卻不是那麼容易便能進的。”
那人將徐禮上下一掃,見他穿了青衣,嘴裡嘖上一聲,袖口上還銷了金,男兒郎卻穿著絳色,襯得唇紅齒白,一把撒金川扇兒還掛了一串紅瑪瑙結的扣子。
他還待再說,下邊船裡的小廝卻催:“少爺,趕緊著些。”眼睛一掃船頭擺了兩筐新鮮菱角,那公子哥兒端了碗就走,扔下一錢銀子來:“米線錢。”說著撩了袍角沿著石階下去,一隻手端得牢,到得船邊先喝一大口湯,再往船上跳。
一路撐了船過來,他還揮了筷子同徐禮示意:“後會有期。”
蓉姐兒吸了一口米線,嚥下去才問:“你識得他?”兩隻手捧了大海碗,眼睛黑亮亮的,嘴邊沾了酸豆角沫兒,徐禮自袖袋裡摸出絹子來給她擦了:“我不識得他,想來是姓楚。”
聽了這一句那婦人才敢介面:“那是楚七爺,倒是個和氣的人。”
蓉姐兒既得了她這一句,順著話往上趕:“楚七爺,很有來頭?”她今兒出來穿得杏紅衫子,嫩生生戴兩朵堆紗花,倒瞧不出是官家,只當是小富戶出來遊玩,來附近山上踏青的鄰縣人。
“小娘子且著意了,此地倒不緊要,再往東南西去,可不能得罪楚姓人家。”她說的這一句,已是叫丈夫喝了一聲,又有客人催著上米線,便端了盆兒去了,兩碗米線也吃盡了,徐禮扔下銅板,跟蓉姐兒兩個往前去。
說是東西南北四大塊,真個用腳走也不知道多少條巷子,多少戶人家,北邊只跟餘處不同,不是布幡便打得各色各樣,潘婆婆包子店,陳家雜貨,一間間走過去倒有趣味兒的多。
徐禮來看的便是此處與另三塊有何不同,熙熙攘攘擠滿了人,十個裡頭有一半是手藝人,剃頭的磨刀的扎燈籠的,行過三條街,竟沒見著一個讀書人。
蓉姐兒一路買了扎花燈,小竹簍,見著各色玩意兒不論家裡用不用得著,俱都買一些,撿那貼花兒的時候,那攤主道一句:“你相公待你真好,這是回來省親的吧。”
蓉姐兒甜笑著應一聲,徐禮耳根子紅起來,手上點心包就拎了兩個,清明才過蒸得青團蒿餅,炸的芝麻糖油撒子,肚裡是飽的,嘴巴還餓,只要她看見,徐禮就摸了口袋,帶出來一袋子銅錢,俱都花用盡了。
再逛不下去,這才往回走。蓉姐兒出來便穿了軟底鞋,卻也走的累了,徐禮在袖子底下牽了她,到得船上拉起簾子來給她揉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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