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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響後,路兩側的人群裡,飛來了十幾顆烏溜溜的手榴彈,落在鐵板會員們的腿fèng裡,哧哧地冒著白煙。
有人在路邊高喊:&ldo;老百姓臥倒!&rdo;
老百姓擠得身腳難動,只能看著鐵板會員們臥倒在路,只能看著那些白木把子手榴彈顫抖著,嘶叫著,施放出深藍色的死亡恐怖。
手榴彈接連著爆炸了,金色的扇面形氣浪疾烈衝起,有十幾個鐵板會員被炸死炸傷,黑眼屁股上被崩出一個窟窿,嘩嘩地流著血。他手捂著屁股高叫:&ldo;福來‐‐福來‐‐&rdo;與父親差不多大小的福來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喊叫,無法為他勤勤懇懇地服務了。昨天夜裡從騎騾郎中衣袋裡搜出一紅一綠兩粒玻璃球,父親送他一粒綠的,他如獲珍寶,一直把那球噙在嘴裡,讓它在舌尖上滾動。父親看到那顆玻璃球停泊在福來嘴裡流出的鮮血裡,綠得如翡翠,綠得不能再綠了,綠光閃爍,像傳說中的神狐吐出的仙丹。正在持爵行禮的司師爺被一塊黃豆大的彈片崩斷了脖子上的動脈,鮮紅的血噴she出來,他脖子一歪就倒了,銅爵落地,酒漿灑在黑土上,化為一股輕煙。他的血像急雨一樣抽打著黑土,把黑土滋出了一個拳大的凹坑,大罩被掀掉半邊,露出了奶奶的黑色棺木。
路邊人堆裡又有人高叫:&ldo;老鄉們快趴下!&rdo;隨著喊聲,又一批手榴彈飛過來。爺爺摟住我父親,就地一滾,進了路邊的淺溝,幾十隻腳踹在爺爺的傷臂上,只有沉重的壓迫感,並無痛楚。路上的鐵板會會員們起碼有一半扔掉大搶,抱頭鼠躥;沒扔槍的則傻乎乎地站著,靜候著手榴彈爆炸。爺爺終於看到了一個扔手榴彈的人。爺爺覺得,這個人的臉像一條漫長的道路,路上鋪滿土黃色的傲慢灰塵,灰塵中彌散著狡詐的狐狸氣味。這張臉上打著鮮明的土八路的印記,是膠高大隊!江小腳的人!土八路!
手榴彈又一次猛烈爆炸,土路上硝煙滾滾,塵土沖天,飛蝗般的彈片尖嘯著向路兩邊衝去,成群的看殯百姓像谷個子般倒下去。公路上的十幾個鐵板會員被巨大的氣浪掀起來,斷臂殘腿,腥腸臭血,像冰雹般、像美麗溫柔的愛情一般拋灑在老百姓頭上。
爺爺別彆扭扭地掏出槍,瞄得那在萬千人頭中沉浮的土八路腦袋親切,勾了一下槍機,子彈正中眉心,兩顆綠色的眼球像蛾子產卵般順暢地從他的眼眶裡跳出來。
&ldo;同志們!衝上去,搶奪武器!&rdo;八路在人群裡大喊。
清醒過來的黑眼和鐵板會員們對準人群,胡亂開槍,每發子彈都咬肉,每發子彈都連續鑽透幾個肉體才餘興未消地停留在肉體內或沮喪地劃著名漂亮弧線落在黑土上。
爺爺看到了,在亂紛紛的人海里,土八路臉上鮮明的特徵。他們像溺水的人一樣拼命掙扎著,他們臉上那種貪婪兇殘的表情令爺爺心如刀絞,往日裡慢慢滋生的對八路的好感變成了咬牙切齒的憎恨,爺爺準確地打碎一張又一張這樣的臉,他自信沒有枉殺一人,而在後來的孤獨歲月裡,他想到,中了黑眼和鐵板會會員的子彈倒在黑土地上的,全是善良的無辜百姓。
父親從爺爺的腋窩裡掙脫出來,掏出了他的櫓子槍,喧囂的聲浪震得他眼花耳聾。他下意識地開了一槍。父親遵照著他的習慣,追蹤著他she出的第一顆子彈。他看到他的圓頭子彈筆直地鑽進一張洞開的嘴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挽著小髻兒的年輕婦女的嘴,鮮艷的紅唇,潔白的玉齒,豐滿的下巴,都是構成一個女人美貌的重要因素。爺爺聽到從那張嘴裡發出青蛙一樣的叫聲,鮮血挾帶著破碎的白牙溢位,那女人睜著兩隻柔情脈脈的灰綠色大眼睛,看著我父親,然後,急遽地栽倒在黑土上,人流立刻把她淹沒了。
村子裡響起了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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