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再徵江都“宜陵”(九)(第1/1 頁)
第二天還是吊水,早早就吊上了。後來醫生又配了口服藥、葡萄糖。姑娘照例常來看。該吃藥了,鼠人用一隻手準備拿水瓶到水,正好被她看到,便走過來幫忙,鼠人又講謝謝。她仍不做聲,只默默地做。
鹽水靜靜地滴,病房空蕩蕩。一陣風鼓過蘆蓆,可以聽到從縫眼中向裡透的嗞嗞聲。他睡,閉眼,放鬆,慾念全無,感到血往腦門裡衝,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他覺得這就是死的境界,他願意就這樣進入冥冥之中。然而,這時,突然一個意念從腦子裡升起,他想起了母親,想起那憔悴的臉,高高舉過頭的雙手,手中的玻璃罩上加有紙卷的燈。
“母親一定掛念著我,我要給母親寫信了。”他想。他給母親寫了信,他沒有告訴母親真實的病情,只是說身體仍不舒服,叫醫生看看,慢慢就會好的。他知道母親惦念他,他不忍讓母親掛念、傷心。
他把信寄走後,心裡安定了許多。同時他又想到,當初來醫院時,自己怎麼要求住院、吳主任又帶自己來在外面說讓住院,胖醫生都不答應,怎麼後來吳主任點著了煙再進去,一會兒胖醫生就同意住院了,他真有點弄不清什麼原因,吳主任到底進去說了什麼。鼠人後來一直也沒有遇到過吳主任,問他怎麼說通的;更沒有膽量去跟胖醫生交流,探究其中原因。只是,他在他的長篇小說《啊,母親》中虛構了主人翁與女知青戀愛的情節,借女知青之口,說是吳主任講他的堂哥在縣裡當副書記,醫生才答應的。這也許是鼠人最合乎生活邏輯的推理吧!
鼠人住院最初一個多星期,團部醫院是比較空寂的,照料的一直是那個姑娘,鼠人瞭解她是個下放知青。不久,寂寞環境有了改變。隨著工程的加緊進行,住院的人多了起來。清晨、傍晚、甚至是半夜,常有人被送進來,發高燒的,肚子疼的,直不起腰的,撒不出尿的,以及一些鼠人從未聽過的病名:腸粘連、腸套疊……。胖醫生還真有本領,病人隨到隨診,當機立斷,吊水、打針、服藥,輕的三兩天即好,重的則要多住些時日,進進出出,有時病員集中,病房竟也住滿了。
醫務人員也增加了。護理的有了三個女孩子。後來的兩個一個高瘦,一個矮胖。性格開朗、活潑,常在病房打打鬧鬧,病房內多了笑聲。她們量體溫、打針、吊水,動作老練,比女知青能幹多了。知青幾乎無所事事,只偶爾送送藥,或拿拿鹽水瓶、藥水等,陪著她們吊水、打針。有時她們也讓她試試,她也想學學,便也大著膽子往病人身上扎針。好在這裡的病人都是樸實的莊稼漢子,多扎點時間,挨點疼誰也不會叫喚。然而她們也不會團結親密得像姐妹,知青的學打針時的笨拙動作和不懂行的話常常引起後來者的笑。而在這種情況下,知青只能以沉默來維持自尊。而沉默不言又被她們取笑:“一天到晚悶悶沉沉,心裡不知道在想著誰呢?”她反擊:“一天到晚嘻嘻哈哈,被人家看了像啥樣!”“悶悶沉沉,十拿九穩;嘻嘻哈哈,不敢挨她!”那兩個姑娘一起說,她又無語了。
病房病員增多,多是急病。鼠人有傳染,仍住在一邊,幾乎不被注意。後來的兩個女孩只是偶爾問問。他能吃點流質的東西了,不用再吊水。胖醫生叫他早、晚可到外面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