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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亭柔才想起趙拾雨還坐在角落,衝著後院喊了一句:「雲嬸!有客!上茶!」
雲伯這才發現少東家身後還跟著個公子,好似前幾日來過的,可他記性不大好,就湊到晏亭柔身邊小聲問:「少東家,這人是誰?」
晏亭柔嘴角輕揚,「東京來的貴客。不過你不必緊張,他從前是我爹爹的學生。」
雲伯這才放下心來,恐怕怠慢了去,他朝著趙拾雨拱手作揖,又對晏亭柔說:「你雲嬸啊,許在後院澆花呢,我去找她。你們先坐。」
斜陽透過窗欞照進些許日光來,午後的光不艷烈,還被窗上綠紗擋了大半去,剩下的光亮,剛好將坐在椅子上的趙拾雨勾勒入了晏亭柔的眼中。屋室暗暗,可那人卻著了光,神采奕奕又和煦如春。
那束斜陽日光中好似還有一抹更亮的眼光,一直盯著她看,盯的她無法忽視,只好問:「怎麼了?」
趙拾雨起身道:「當初的小姑娘長大了。」
她說:「我不是小姑娘了。」
他補了後半句:「已出落成小娘子了。」
雲嬸前腳上了茶,雲伯後腳就著急忙慌入了屋,「少東家啊,還好你還在。」
晏亭柔問:「怎麼了?」
「那《大藏經》上有畫,那雕版缺的太嚴重了,不知如何補啊!若是經文缺了,識得那經文的大有人在,查漏補缺著來,文字是沒問題的。
可這畫作上的圖案,哪怕都是畫的「浴佛節」,不同畫師畫出的風格和內容也全然不同。這個要畫菩提樹,那個愛畫九葉蓮。我們真是猜都猜不出,更是曉不得了。」
晏亭柔眉頭一皺,「走,去看看。」趙拾雨也跟著兩人。
十幾個刊工在一個窗戶四開的明亮房間裡拿著曲鑿刻版。
雲伯將人引到一處,指著桌上的木版,說道:「就這裡,圖畫上是佛祖講經,可是這裡只瞧得出是半坐塔。還有這邊,黑乎乎一片,瞧不得是什麼。」
那雕版邊上擺著先前晏亭柔好不容易得來的當年印刷的原版《大藏經》的書卷,她展開到那頁畫面,不禁愣住。
怪不得雲伯會如此著急呢,書捲上這頁有些殘缺模糊。應是當年印書使用的墨多為松煙墨,也就是用松木燒化的碳粉為原料制的墨,油度和亮度遠不及當今的工藝,是以畫面的細節之處,被墨暈染的十分模糊。
晏亭柔思忖片刻,也犯了難,「不若先去補別的木版吧,這塊先暫停,容我想想辦法。整體的進度還是要儘快些的。」
趙拾雨接過書卷,看了兩眼,淡淡的說道:「畫上的塔少了一層,畫法同上面一樣的,塔下是海浪紋,隨著這個木痕,分三組刻便可。」他指了指木版上的曲鑿痕。
晏亭柔和雲伯均是一驚!晏亭柔疑惑:「你怎麼知道?」
趙拾雨說:「這畫本就是雕版的刊工仿照畫的,而那副原畫收在皇宮裡。以前佛誕日的時候,擺出來過,我瞧見過一回的。」
晏亭柔忽有一種遇難成祥的開心,從未試過如此迅速的迎刃而解,笑道:「阿……」
她一開心,一時得意忘形,差點喊出阿拾哥哥來,忙改了口:「小王爺,好生厲害!過目不忘。」
趙拾雨面上平靜如水,「我將這木版上、書捲上,凡是不清楚的地方,都畫出來,給雲伯看吧。免得我這樣說,同你們理解的不一樣。」
雲伯喜上眉梢,忙跟著晏亭柔的叫法,應和著:「多謝,多謝,小,小王爺!」
晏亭柔利落的取了紙來,壓上黃銅鎮尺,磨了墨,將沾得半滿墨汁的毛筆遞給趙拾雨。
趙拾雨斂起衣袖,抬腕落筆,勾畫曲折,一點一點,從左到右,將缺失的部分,塔下海水紋,飄揚的經幡、連綿的山巒,一一畫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