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4/4 頁)
著在那石女人旁也有些花花草草,他先試過栽極花,但極花的根是蟲,長出草開了花就結束了,不可能再生長。他從坡上挖回了幾叢蒿子梅根栽在那裡,雖然每日都澆水,豬隻從豬圈裡跑出來了一次,竟然就把那些根拱了出來。烏鴉從來都是落在白皮松上了才拉屎的,偏偏有兩次烏鴉還沒落到白皮松上便拉起來,一次拉在磨盤上,一次拉在井臺上,全是稀屎,白花花一片。而且,黑亮開手扶拖拉機撞到了崖石,雖然沒出大事,但那個倒後鏡撞掉了,公雞生了癬,脖子上的毛脫得精光,瞎子崴了一次腳,黑亮爹在鑿石頭時錘子砸了手,他可是老把式呀,怎麼能讓錘子砸了手,他自言自語在說:啊這是咋啦?!
我知道這可能與我有關:我厭煩著村裡人,他們才這樣的醜陋,我不愛這裡,所以一切都混亂著,顛倒著,齷齪不堪。
我在窯裡,我就是門外的狗一樣窩蜷一團,我到礆畔上了,坐在那裡我又是另一個捶布石。我沉默了五天,十天,我覺得我都沒有嘴了,行屍走肉,第十一天我終於開口說話,我說:我想麻子嬸了!
麻子嬸因為我得罪了黑家父子,麻子嬸再也來不了礆畔,當我鄭重地給黑亮說,這絕不可怨怪麻子嬸,是我讓她給我撿來的苦楝子籽,她並不知道我要苦楝子籽做什麼用,她給你們黑家做了那麼多好事你們倒仇恨她?!
黑亮說:那你不糟蹋我的孩子啦?
我說: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
黑亮立即把這話告訴他爹他叔,也告訴鏡框裡的他娘,那天天空晴朗,瞎子把毛驢拉出來溜達,毛驢在礆畔上打滾,連打了五個滾,塵土飛揚,而黑亮爹被嗆得直咳嗽,在說:讓我喝喝酒。他喝了一瓶子酒,就喝醉了。
黑亮希望我屬於他,給他生孩子,我逃不脫他,他的孩子已經在我的肚子裡生成,我也就生孩子吧:有了孩子,或許,我就完全不屬於了他。
* *
指甲在窯壁上的刻道還在繼續,我已經不再哭泣,不再突然就尖叫一聲,不再摔東西,也不再上廁所時把放在那裡的尿桶尿勺踢進糞池,或抬起腳在窯門上踹出個泥印。村子裡在十一年前槍斃了一個罪犯,鬼魂作祟,被村人在墳上釘木楔,在舊窯上貼咒語,我也害怕了我成壞靈魂,生育的孩子將來是孽種。
黑家的氣氛不再緊張而軟和了,村人有新來串門的,黑亮就讓我出來見他們:這是七斤叔。這是青娥嬸。這是禿子大大,雖然年紀小,他輩分高。這是民娃哥,一直在縣城建築工地上看場子,剛回來的。黑亮把每一個人都稱呼,可又都在稱呼前要加上他們的名字。我是看一眼就把頭轉向了別處,他們差不多全是柿餅臉,小眼睛,似乎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只是高低胖瘦不同。我開始給黑家人做飯,說:我來做吧。黑亮爹在窯門口吃煙,以為我說天話,而我才把灶膛裡的柴架起來,他慌忙進來說:你去看豬槽裡還有食沒有?我出來去豬圈,豬槽裡有食,豬把半個臉埋在食裡吃。轉身再進窯,黑亮爹已坐在灶前,黑煙罩了窯,他噘了嘴去吹火,嘭的一聲,火苗子像菊花一樣開出了灶口,嗬嗬響。
飯做熟了,晌午的飯還是一成不變的苞谷糝裡下蕎麥麵片,再煮上土豆塊和白菜條,黑亮爹把飯盛到碗裡放到灶臺上了,出來見老老爺在葫蘆架下坐著,說:今日你不動煙火了,到我家吃吧。老老爺卻說:我就等著這一頓哩!黑亮爹就說:給你老老爺端!老老爺直直走過來,把鬍子分開兩撮,掏出皮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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