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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說,黑亮就不敢近身來。把吃喝端進窯了,放在方桌上,調鹽調醋調辣面,說:你吃飯。我不吃,就是吃也絕不當著他的面吃。他要去雜貨店了,把尿桶提進來,叮嚀著大小便就都在尿桶裡,還加了一個木蓋兒,說蓋嚴了就不會有味兒。他再次回來了,我就在窯裡走來走去,汗水把劉海溼塌在額顱上,我也不擦,黑亮說:要熱了你在奶頭上蘸點唾沫,人就涼下來了。我惡狠狠瞪他,他又說:你安靜,你越這樣會越燥的。我偏不安靜,我沒辦法安靜下來。我再一次看見了胡蝶,胡蝶在窯裡走來走去,渾身發著紅光,像一隻獅子,把胳膊在方桌上摔打,胳膊的顏色都發紫了,又把頭往櫃子上碰,頭沒爛,櫃蓋劇烈地跳,一隻瓶子就掉到地上碎了。蒼蠅又落在窯壁上,她恨恨地拍掌過去,那不是蒼蠅是顆釘子,她的手被扎傷了,血流出來她竟然抹在了臉上。黑亮趕緊收拾了窯裡所有堅硬傢俱和那些順手抓起來能摔破的東西,又拿了麻袋,麻袋裡裝了一床破褥子,說:你要出氣,就踢麻袋吧。嘆著氣走出了窯門,將窯門又鎖了,鑰匙掛在他的褲帶上。
沒有了黑亮,我和胡蝶又合為一體,大哭大鬧地踢麻袋,然後把窯裡能拿的東西:鞋,襪子,掃炕笤帚,全從窗格中往出扔,再是扔後窯裡那些土豆,蘿蔔。礆畔上黑亮爹在,瞎子也在,他們都一語不發,狗不斷地吠,瞎子在斥責狗,他把我扔出去的東西一件一件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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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早晨,白皮松上的烏鴉哇哇一叫,這家人都睡起了,黑亮爹開啟了雞棚門,就在那個塑膠臉盆裡盛水,水只盛一瓢,勉強埋住盆底,得把盆子一半靠在牆根才可以掬起來洗臉。黑亮爹洗過了臉,黑亮再洗,然後黑亮在叫:叔,洗臉!瞎子在給毛驢添料,嘴裡嘟囔毛驢怎麼不好好吃了,夜裡屁也放得小,以前是笸籃大的屁,現在小得像吹燈,走近臉盆掬水,已經掬不起來,拿溼手巾擦了擦眼睛。
其實他用溼手巾擦擦額和腮幫就可以,壓根不用擦眼睛,他以為我不知道他是瞎子,擦眼睛是為了讓我看的,他扭頭朝我的窯笑了笑。叔,你抱柴禾去吧。黑亮指派著他叔,自個又去臉盆裡盛上水端進窯來,讓我洗。我不洗。他說,天旱了,咱這兒水缺貴。我說水缺貴?那我要洗澡!他說:胡蝶,這不是故意勒刻人麼?礆畔下有了喊聲,腳步像瓦片子一樣響,人卻始終沒露頭,是站在礆畔入口下的漫道上。黑亮黑亮,幾時去鎮上趕集呀?黑亮爹說:昨天你買了茶葉啦?買了一包,又漲價了。黑亮說,提高了聲:拖拉機壞了,今天不去了。那人說:昨天沒聽說拖拉機壞了呀,我把頭都洗了,你不去了?!黑亮爹說:漲吧漲吧,再漲也得喝呀。黑亮說:壞了就是壞了麼,你能知道你啥時候得病呀?黑亮爹低聲說:你好好說話!
瞎子從什麼地方抱來了一大摟豆稈。黑亮爹從井裡提出了高跟鞋放回窯裡,就蹴在窯門口刮土豆片。黑亮在攆一隻母雞,抓住了,拿指頭捅屁股,說:怎麼三天了都沒有蛋?老老爺把一張炕桌從他的窯搬出來,黑亮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忙過去幫忙,把炕桌安放在葫蘆架下,說:你要寫字嗎?老老爺說:我得壓極花呀,水來也讓給他做一個。突然哐啦一聲響,黑亮爹在說:黑亮,豬是不是又跳出來了?!黑亮說:水來也要做?都學我哩,可他們也沒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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