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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又開始出問題?
你為什麼不說說別的?她若有所思地問。春天的薄暮來得很快,濃影開始出現了。
他吞吞吐吐地便問:我是不是應該先跟銀心她們說一聲你在這裡?
垂髫一下子開啟扇面,嘩啦一聲,動作莽撞,故意強調地問:你說呢?
工欲善遲疑了一下:那好,我給銀心打電話,告訴她不用找你了,我會送你回去的。
垂髫只是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就又斜靠了回去,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譏諷的神情,她這樣的表情都不是這個年齡段的姑娘應該有的,這表明她心路歷程複雜。她想了片刻,說:你讓我先打一個電話。
電話就在旁邊的茶几上,她撥電話時就像不是用手而是用鼻子,眼睛湊得很近,彷彿她不是漸漸地、而是措手不及就跌入昏暗的。工欲善聽到她在通知對方,馬上到柳浪聞鶯旁邊的柳洲扇莊門口來接她。工欲善提到喉口的那顆心就迅速地掉下去,直至找不到的深處。垂髫放下電話,又靠回去,她的面容發白,神情嚴肅,目光專注在兩隻手上。
工欲善被一種拋棄的感覺攝住了,這使他恐懼,他又開始感受到天外襲來的激情,他抓住她的肩膀,結結巴巴地說:垂髫,我不能乘人之危……
垂髫像趕蚊子似的狠狠地在他面前一甩手,說: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怎麼會得這個病!也不等他回答,又說:我們到山裡去演出,太累,我從臺上摔下來,一個擴音機砸到我頭上了,眼睛砸壞了,就這樣。
她看到他鬆了手,很愕然的樣子,高興起來,好像折磨人能夠讓她輕鬆,她走來走去,很狂躁的樣子,說:知道我剛才跟誰打電話?我的男朋友,青梅竹馬,我們吵翻了。他不讓我到省城來,說演戲對我的眼睛沒好處。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眼睛出問題了。我一上臺他就緊張,就拉不成調。可我就是不去看病,萬一真瞎了怎麼辦?遲一天是一天,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我就是不去看病,我就是要到省裡來,讓天下人見識見識我……你們這些人懂什麼?我還沒出生就在舞臺上了,我媽懷著我演的《柳毅傳書》。我爸嘛,跟人跑了。
她站住了,盯著窗外,亮光射來的地方: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做作,一個快瞎的人,垂死掙扎,沒頂之災了,還想撈救命稻草。
工欲善一直聽她講,這時候又伸出手來,這正是一個撈救命稻草的動作,但也許他自己並不知道。垂髫一把推開了他:跟我說說你自己,別再跟我說扇子。她一下子又坐進了藤椅。
天色越來越暗了,工欲善怔了很久,平息著自己,走到門前,打亮了燈:我的父母都是傳統的工藝師,他們管教我很嚴。我很小就做學徒了,沒有青梅竹馬。他想起了什麼,竟然微笑起來:其實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我大三的時候和一個女生有過接觸,大家都認為她很有氣質。可是她後來不願意和我來往了。原因很簡單,她說我每次上課都拿一個小塑膠口袋,口袋裡面放一塊抹布,把桌椅擦乾淨才肯坐下,她說這樣做很小氣。其實對我來說,這不過是習慣。我從小跟著父母學畫扇,沒有清潔的習慣是不行的。
看到垂髫的情緒漸漸平復,他再一次嘗試:可不可以先跟銀心她們打個招呼,也許她們還在到處找你呢?
對這個建議垂髫不像剛才那樣激烈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要等我走以後。不要把難題扔給她們了,她們正愁著不知道把我怎麼辦才好呢。
這話說得那麼老於世故,有穿透力,讓工欲善無話好說。他又換一種角度:可是你還是應該到醫院去看看的,我可以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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