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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聽梅香哥哥講到這裡,這白鶴童子的非人的笑聲使我非常驚駭,又著急白蛇娘娘,不知逃得了逃不了,只覺在這樣的情景中白蛇娘娘就像嫂嫂姊姊的是親人,想要哭起來叫她。而後來是白蛇娘娘招架不住,一陣急痛產下嬰孩,血光把白鶴童子衝退了,是這樣一幕人之出生,對一個超自然的大力的威嚇爭鬥,而且鬥勝了。
她滿心淒涼,回家救活了許仙,央求他不要再上金山寺了,天上人間但願只是這樣的夫妻相守。可是過不得多久,許仙又去見法海,法海把他藏在寺裡不放回家。這個法海,他是為衛道,而且因他那樣的是道,所以白蛇娘娘是妖了。要我做寧可做妖。白蛇娘娘去索夫,便演了水漫金山寺,天兵天將都在法海那一邊,蝦兵蟹將則都幫白蛇娘娘。水漫金山傷害田稻生靈無數,如此白蛇娘娘就犯了天條了,又是法海有了理。但是要做人,像陶淵明的《飲酒詩》“但恨多謬誤”,常常會得思想錯誤,也是沒有法子的。
如此,法海便放許仙回去,教給他一個缽。白蛇娘娘見丈夫回來了,又是悽惶,又是歡喜,許仙卻趁她梳頭的時候,把那缽往她頭上一闔,即時就陷進肉裡,白蛇娘娘一手還握著發,只叫得一聲“許仙呀!”我小時聽到這裡,大哭大怒起來,要打梅香哥哥,但是仍聽他講吓去,原來許仙並不知道會這樣,當下他亦淚流滿面,要扳那缽,可是扳不下來了。一時白蛇娘娘便被收進缽裡,變成一條小小的白蛇,法海來取去鎮在雷峰塔下。
白蛇娘娘的兒子中狀元回來祭塔,母子天性,他才拜下去塔就搖動,再拜,白蛇娘娘在塔頭視窗伸出上半身來,叫道:“我要出來報仇!”拜三拜塔就倒的,可是杭州人都恐懼起來,拽住他不讓拜了。所以傳說下來,雷峰塔倒,西湖水乾,白蛇娘娘出世,天下要換朝代。
白蛇娘娘說要報仇,亦並非像西洋那樣的,卻依然是中國豪俠的生平重意氣,恩怨在人世。而那法海和尚則後來天上亦憎惡他的僭越,他逃去躲在蟹殼裡,至今紹興有一種小蟹,蟹黃結成一個和尚形,名稱便叫“和尚蟹”,比起白蛇娘娘的轟轟烈烈來,他的真是卑劣了。和尚蟹我沒有吃過,可是後來我在杭州讀書時,一個星期六下午在白堤上,忽聽得一聲響亮,靜慈寺那邊黃埃沖天,我親眼看見雷峰塔坍倒。
胡村月令:三界渡頭
胡村到三界鎮十里,要渡過一條江水,靠這邊渡頭有個大豐茶棧,茶時開秤,秋天收場,專收裡山人家的茶葉,配搭了重新揀過做過,分出等級,裝箱運到上海賣給洋行。我父親也在那裡幫鑑別茶葉,且把自己向山戶收來的賣給茶棧。我小時常奉母親之命去茶棧問父親要錢,又渡江到街上糴米回家。
那茶棧是借用周家的大院落,一開秤就四鄉山莊的行客行家都趕來,一批一批茶葉挑到時,從庭前歇起歇到大門外,賬房間的先生們與老司務一齊出動,鑑別作價,過秤記賬付現,先把茶葉袋頭都堆迭起來,由阿寶頭腦來安排指揮配茶做茶揀茶裝箱。每忙亂一陣,隨又晝長人靜,六月驕陽,外面桑陰遍野,賬房間的先生們打牌歇午覺,看閒書,聊天,且又庭院廊屋這樣開暢疏朗,便是老司務們各在做生活,亦像蜜蜂的營營,反為更增加這晝長人靜。
大院子裡兩廊下,是做茶箱的竹木工匠,銅錫工匠,油漆工匠,各在掄斧施鑿,劈竹鋸板,扯爐熾炭,溶鑄錫皮,焊銅打鉸鏈。我鄉下對百作工匠特有一種親情,胡村人家放著街上有現成的簟籮桶櫃不買,說買來東西不牢靠,必要自請木匠簟匠箍桶匠來做,連廚刀柴刀,鋤鐮犁耙亦寧可買了生鐵請台州鐵匠來打,因為一樣東西要看它做成才歡喜,且農業與工業本來是親戚,用酒飯招待百作工匠也情願。嫁女娶婦不必說,較為殷實之家常年百作工匠不斷,而現在大豐茶棧便亦好像是份大戶人家。
後院一排房間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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