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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帶連地面都燒得滾燙,張小敬的腳底隔著一層皮靴,都感覺踏在針尖上似的。他略微分辨了一下方向,直衝證物間去。
證物間在左偏殿的殿角外屋,與裡面並不連通,張小敬不必冒坍塌的風險衝進去,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他揮動麻搭,趕開灼熱的空氣與煙霧,碰到實在太燻人的地方,他就用浸滿尿液的麻布條遮掩口鼻,臊味總比嗆死強。
好不容易衝到門口,張小敬看到裡面呼呼地冒著火苗子,整個木質結構還在,可已搖搖欲墜。光憑手裡這點裝備,沒可能壓出一條通道來。他靠近了幾次,都被熱浪逼了回來。
竹物易燃,恐怕它們是第一批化為灰燼的,即使衝進去,也意義不大。張小敬只得悻悻朝原處退去,走到半路,忽然這座左偏殿發出一陣瘮人的嘶鳴聲。
&ldo;不好!&rdo;張小敬意識到,這是大梁斷裂的聲音,意味著整個建築即將坍塌,屆時木火亂飛,砸去哪裡都有可能,對救火人員來說是最危險的時刻。
他看了眼遠處,到安全距離還有三十多步,不可能瞬間趕過去。張小敬當機立斷,直接趴在與左偏殿相對的一處花壇旁邊,然後把麻搭高高豎起,萬一有大片物件飛過來,至少能被頂歪一點,不至於被砸個正著。
他剛做完這個防護動作,就看左偏殿失去了大梁的立筋與斜撐,再也無法支撐大頂的重量,轟隆一聲,在木料哀鳴聲中崩裂、坍塌。無數帶著火焰的木件朝著四處飛去。其中有一條燃燒的椽子,被壓得直翹起來,像龜茲藝人耍火棍一樣在空中旋轉了幾圈,正正落在了花壇旁邊……
張洛是虞部主事之一,他今晚沒辦法像其他同僚一樣放心遊玩,必須盯緊各處的花燈。
長安的花燈一般都是由各處商家自行搭建,但只有虞部頒發了匠牒的營造匠人,才有資格參與搭建。如果花燈出了意外,工匠連同簽發官員都要被株連。
花燈這東西,不同別物,萬一出了什麼亂子,眾目睽睽,遮掩都沒法遮。再加上長安風氣奢靡,喜好鬥燈,各家花燈越扎越大,燭火花樣越來越多,出事的可能性也成倍增加。張洛很緊張,特意派了十來個值守的虞吏,沿街巡查,避免出什麼亂子。
他的壓力還不止於此。
除了民辦花燈之外,皇家也要張燈結彩,而且一定要足夠體面奢華,絕不能被民間比下去,這樣才能體現出天潢氣度。
皇家的花燈採辦營造,自有內府管著,但張洛得負責日常維護以及布燭添油等瑣碎的雜事。換句話說,這些花燈不經虞部之手,但出了事虞部也得負責。張洛雖有腹誹,卻也不敢聲張,只得加倍上心。
尤其是今年上元,不知是誰出的主意,竟然在興慶宮前搭起了一個一百五十尺的大燈樓。華麗是華麗,可天子不知道,下面人得花多少精力去打理。別的麻煩不說,單到了四更&ldo;拔燈&rdo;之時,得派多少人在燈樓之上,才能保證讓這麼大個燈樓瞬間同時點亮!
大燈樓的燃燭事務,從物資調配到操作人員遴選,是張洛全權負責。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虞部的郎中和員外郎只會諉過於人,下面有點手段的主事‐‐比如封大倫‐‐早早推脫掉了,最後只能著落在沒什麼後臺的倒黴鬼張洛頭上。
他此時正站在安興崇仁的路口,這裡有一座拱月橋,龍首渠的河水便從橋下潺潺流過。站在橋頂,手扶欄杆,附近花燈可以一覽無餘。這拱月橋是個觀燈的好地方,除了張洛之外,還有無數百姓試圖擠上來,搶個好位置。
為了不影響工作,張洛專門派了三個壯漢圍在自身左右,用木杖強行格出一圈地方來。可現在的人流實在太多了,互相簇擁擠壓,橋上黑壓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