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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張小敬恐懼的,不是蕭規的陰謀有多恐怖,而是他發現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張小敬本來就對朝廷懷有恨意,那些害死聞無忌的人,至今仍舊逍遙法外。他之所以答應李泌追查這件事,完全是以闔城百姓為念。可現在老戰友說了,闕勒霍多隻針對這些王公大臣,正好可以報仇雪恨,不必傷及無辜,然後讓突厥人承受後果,多麼完美。
更何況,現在連靖安司也沒了。李泌、檀棋、姚汝能、徐賓、伊斯這些人或不知所終,或身陷牢獄,一切和他有關的人,都被排除、被懷疑,不再有任何人支援他。
他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再堅持下去的理由。
張小敬閉上眼睛,弩機噹啷一聲跌落在地。他後悔自己答應李泌的請求,早知道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死牢裡來得清省。蕭規盯著自己這位老戰友,沒有急著追問,而是後退一步,任由他自己天人交戰。
過了良久,張小敬緩緩睜開眼睛,語氣有些乾澀:&ldo;我加入。&rdo;
蕭規眼睛一亮:&ldo;好!就等你這一句!咱們第八團的袍澤,這回可又湊到一起啦。&rdo;他激動地抱住張小敬,就像在烽燧堡時慡朗地笑了起來:&ldo;張大頭,咱們再聯手創造一次奇蹟。&rdo;
張小敬僵硬地任憑他拍打肩膀,臉卻一直緊繃著,褶皺裡一點笑意也無。
蕭規俯身把弩機撿起來,毫不顧忌地扔還給張小敬,做了個手勢,讓他跟上。兩人離開水力宮,沿著一條狹窄的臺階走上去,約莫二十步,掀開一個木蓋,便來到了太上玄元燈樓底層。
高者必有厚基。整個太上玄元燈樓高逾一百五十尺,即便都是竹製,整體重量仍舊十分可觀,必須得有一方厚實的地根拽住才成。所以毛順索性把這個燈樓的底層修成了一座寬大的飛簷玄觀,縱橫二十餘楹,屋簷皆呈雲狀,遠遠望去,有如祥雲托起燈樓,更見仙氣。
他們從水力宮爬上來,正好進入這祥雲玄觀的後殿。此時殿中堆滿了馬車上解除安裝下來的麒麟臂,十幾個人在低頭忙碌著。他們一看蕭規進來,並不停手,繼續井然有序地埋頭做事。至於張小敬,他們連正眼都不看一下。
外面的龍武軍恐怕還不知道,蚍蜉已悄然控制了整個大燈樓。這不再是一個能給長安帶來榮耀的奇觀,而是一件前所未有的殺人利器。
有觀必有鼎。在玄觀後殿正中,按八卦方位擺著八個小鼎。它們本來是用來裝飾的,結果現在被用來當作加熱器具。每一個鼎中,都擱著幾十根麒麟臂。鼎底燒著炭火,不斷有人拿起一枚小冰瓶,插進竹筒。
不用介紹,張小敬也立刻猜出來,這就是他一直苦苦追尋的闕勒霍多,這裡正在做最後的加熱工序。那冰瓶其實是一個細頸琉璃瓶,狀如錐子,裡面插著一根冰柱,瓶外有刻度。把它伸在竹筒裡頭,看冰柱融化的速度,便可推算石脂是否已達到要求的溫度。
張小敬沒想到,他們連這種器物都準備出來了。蕭規注意到他的眼神:&ldo;這是道士們煉丹用的,被我偷學來了。猛火雷物性難馴,不把溫度控制好一點,一不留神就炸了。&rdo;他興致勃勃地又伸出手臂一指鼎底:&ldo;你可知這炭是從何而來?&rdo;
張小敬看了一眼,那條炭呈雪白顏色,只見火光,卻沒有煙氣。蕭規道:&ldo;這是南山上一個賣炭翁燒的。那老頭燒的炭雪白如銀,火力十足,且雜煙極少。他原本每年都會拉幾車來城裡賣,結果宮裡的採買經常拿半匹紅紗和一丈綾,強行換走一車‐‐得有一千多斤哪。所以老頭聽說我們要做件大事,主動來幫我們燒制,錢都沒要。可見咱們要做的這件大事,實在是民心所向呀。&rdo;
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