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3 頁)
半個時辰後,書房。
姬循雅垂眼,邊一目十行地掃過手中的奏報,邊聽燕朗彙報潛元宮的事務,待聽到燕朗說臣已將鐵鞭交給陛下時,開口道:“陛下可有說什麼?”
他神色淡淡,連頭都未抬,似只是隨意一問。
燕朗照實道:“陛下說多謝。”
“多謝你?”
燕朗一愣,覷了眼姬循雅,後者目光仍落在奏報上,薄唇微抿,好像方才根本不曾出聲一般,旋即回答:“是。”頓了頓,又道:“屬下不敢受。”
燕朗屏息凝神,書房內愈發安靜,靜得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坐在上首的將軍容色雋秀得有如玉像,既然精雕細刻的雕像,自然不會與活人一般吐息。
氣壓愈低。
燕朗嚥了下唾沫,只覺自己此刻不是在帝王的書房內,而是被人生生按進了棺材中。
上意難以揣摩,燕朗實在不懂,明明自家將軍親自挑選鞭子時心情看起來很好,這才過去了半日,周身氣韻就陰沉可怖能讓人退避三舍了!
“將……將軍,”燕朗硬著頭皮道:“屬下忽地想起,陛下還有一事求您。”
“唰。”
是姬循雅翻過奏報的聲音。
他看得專注,天生長而密的睫毛下壓,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鷙的暗影。
燕朗緊張得心頭狂跳,以他對將軍的瞭解,皇帝這時候無論朝將軍要什麼,哪怕是世間最最不要緊之物,將軍都不會應允。
片刻後,姬循雅才道:“什麼?”
“回將軍,”燕朗不抱任何希望,“陛下說,想要先帝本紀和本朝的起居注。”
語畢,惴惴不安地低下頭。
下一刻,卻聽姬循雅淡聲道:“陛下既然想要,即刻命人找出來,送到潛元宮。”
燕朗怔然一息,反應過來後馬上道:“是,屬下明白了。”
“陛下為人主,世間萬物莫不予取予奪,”姬循雅執筆,“凡陛下想要之物,無所不可奉上。”
他落筆,在奏報上寫下二字——不準。
字意鋒芒畢露,銳不可當,凌厲得幾要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
燕朗不解,將軍不高興,卻又不拒絕皇帝的要求。
不是,心思不算細膩的武官也咂摸出一絲不對,將軍先前的確不悅,但在聽到自己說皇帝求您時,他神情似乎沒那麼陰鬱了。
“是。”燕朗道。
姬循雅將奏報放到一旁,又拆開了封密奏,“陛下目盲,他有同你說過,要怎麼看書嗎?”
燕朗道:“陛下說,想要識字的宮人讀給他聽。”
姬循雅點點頭,“我知道了,”方才籠罩他身上的鬱氣一掃而空,“你先回潛元宮。”
燕朗垂首,“是。”
他跟隨姬循雅近十年,時日委實不算短,姬將軍性格難以捉摸,他雖看不透,卻也知道,姬循雅絕非心思
外露之人。
唯有今日,心緒變化得如此明顯,連他都看得出。
他困惑難解,退出去時腳步難免慢了不少,再抬頭時,將軍仍在看那封密奏。
這次他看得很細,單薄的一頁紙,他竟讀了許久。
燕朗退出書房。
姬循雅右手握著密奏邊緣,長指徐徐劃過上面的字。
卻見上面寫著:顯德五年正月廿二日巳時一刻,帝用早膳。
種種瑣事,皆被詳盡地記錄下來。
姬循雅動作輕緩,手指擦磨過死物,親暱無比,如同撫摸知交摯愛的面頰。
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
趙珩不能離潛元宮,外人無要事更不能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