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穀風(第2/4 頁)
一彎新月升起了,我們藉助淡淡的月光,在忽明忽暗的梨樹林裡走著。山間的夜風吹得人臉上涼涼的,梨花的白色花瓣輕輕飄落在我們身上。”“白色梨花開滿枝頭,多麼美麗的一片梨樹林啊!”那是中學課堂孩童在誦讀。
“習習穀風,以陰以雨。黽勉同心,不宜有怒。採葑採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涇以渭濁,湜湜其沚。宴爾新昏,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發我笱。我躬不閱,遑恤我後!”那是大學課堂我在手捧《詩經˙邶風》咬牙切齒。
常年處於高度精神緊繃的狀態,間歇性的無名啜泣與言語辯論是唯一緩解的方法。她很愛她自己,其實。她什麼都明白,但什麼都咬牙忍著,裝糊塗賣瘋。
人類竟然要活著忍受深不見底的孤獨。
真是一場噩夢啊。
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呢?就此結束還是繼續戴著孩童的面具苟活?痛快宿醉後,在暴雪的傍晚時分驚醒,分不清時間和地點,只是迷濛的腦海中,始終徘徊著一個個熟悉的背影,他們轉過身對著我笑,都是我最愛的人。任氏的哭聲使我耳不忍聞,恍若就在昨夜,死神親切地擁抱我,一邊使我渾身冰冷麻木,一邊試圖掐斷我的脖子。
那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可以還是像個死掉的衰小孩一樣。幸福與快樂怎麼撈也撈不住,全賴文明時代培育的理性強支撐著心智,不許哭,會得胃病淒涼地凋零在華麗的屋子裡,不許難過,要相信鋪滿陽光的幸福花路。說,多說一些,缺少什麼就說什麼吧。至少,還有活著的念頭。總不至於絕望。
眾生朝拜神明,卻讓俗人享受了香火。神明庇佑不了弱者,閻羅殿也不分貴賤。
被裹挾著站在那悲哀的山巔,我只得到了凜冽的寒風。
…………
“你醒了。”
“……”
“節哀。”
“……”
“人都被拉走了,某人卻坐在雪地半晌,還把腿凍傷了,這就是你的反抗?呵,愚蠢。”
“你不該是溫情脈脈的模樣,伯仁公子。我很不習慣。”我垂著眼簾,費力支起身,靠在榻梁。
“上回的事,考慮得怎樣?”
“抱歉了,我這蕙蘭院太小,容不下你的野心與抱負,請自便吧!”
夏侯尚皺眉不語,單是半隻手擰著我額頭,令我與他雙目相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軍士意氣,面板有些乾裂,耳垂還留著凍瘡,裘披在肩,甲片寒光爍爍,雖看著比曹丕年紀還大,卻總在我面前像個嘴毒心狠的無賴。
“曹子建明年便能開府成家,你以為,憑你能當上相府公子婦?”
我淡淡撥開他的手,平靜地凝視道:“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這些事,又不費你的心,何必多說呢?”
夏侯尚微笑,湊身靠近:“你有丞相的寵愛,我有子桓的信任,你我聯手,可保兩族無虞。”
“總算說出實話了?”我冷笑之餘,莫名泛出點點難過,“比之子建,夏侯伯仁,你還差得很遠,很遠……”
“論文與武,皆有所建樹,我差他什麼?”
“差一顆真心。”我用食指抵住他胸部鎧甲,霍然起身,一瘸一拐,扶著案几艱難地直朝外走去。
夏侯尚在身後叫住了我:“可你的子建,此刻仍在外府悠遊。天已將黑了,今日這雪下得如此緊,他怕是不會回府了。”
“誰說我要去尋他呢?”
夏侯尚踱步近前:“那任氏並無親族,丁家人又不在意她死亡與否,卞夫人念她可憐,已打發人去做那治喪掩人耳目之事了。此刻你去,也不過徒增傷感耳。”
回憶起白日發生的樁樁件件,我愈發悲憤,轉身扎進書架群中,翻箱倒櫃,將往昔抄錄的曹丕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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