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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未說完,已被來人打斷在半空。
「你去吧。」
佟少俊回頭,這人她認識,是陳家庶出的大公子,陳季棠。
奇怪的一張臉,白得發青,石膏塑像一樣沒血色,鼻子筆直傲慢,栗色的睫毛張合,如秋天起伏的麥浪,叫人看不清眼中底色。
按西洋模子刻出來的中式風雅,略帶憂鬱混血明星臉,小姐們頂喜歡的長相。佟少俊倒是瞧不出好來,只因他任公董局警務司長,兩家父母又是世交,才打算略加收斂:「季棠兄,你怎麼來了?」
陳季棠背著手,走到她面前:「佟小姐,真是巧,尹公館的人報案,說是來了個登徒子,我來開開眼。」
佟少俊憨笑起來,眼風掃過常小姐和那個給她開門的老媽子:「哪個登徒子?我也要開開眼。」
陳季棠不打算與她在此處扯皮:「走吧,人家尹小姐在病中,你也別在這裡鬧騰了。」 他生得高大,邊說著邊捏住佟少俊的後衣領,往外提溜。
「慢著慢著……」 二先生武力不濟,丈高的氣焰,被人滅了乾淨:「尹芝,七天後,我家有舞會,班上的同學都會來,你也要來……不許不來。」
陳季棠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等了半晌沒有迴音,才道:「看吧,人家在病中,沒功夫搭理你這個混世魔星,識相點就快走吧。」
第2章 嫩枝新蕊· 班房
佟少俊的白汽車絕塵而去。陳季棠折返回二樓,常小姐得了他的示下,從腰間取下鑰匙開了門,帶著下人們退到樓下去了。
傍晚時分,霞光被高低起伏的屋脊裁得支離破碎。公館區的樹木尚不繁茂,扇扇緊閉的門窗後,紗簾輕動,不知藏了多少雙無所事事的眼睛。因此,他每次來,尹芝都會站在陽臺上,不論白天黑夜。
陳季棠脫下西裝掛在椅背上,看著窈窕背影,饒有興致。
地板上有傢俱移動的痕跡,大概每天入睡前,她都要拖些桌椅過去擋門。綠玻璃花瓶裡插著一束黃薔薇,就著晨露剪的,含苞待放。
他捏碎了一個花苞,又揉住另一個,走過去,輕輕放在她的肩上:「尹小姐真是不讓人省心,前幾天鬧絕食,今日又招惹了佟二小姐來尋你,小心鬧過了火,把小命交待了。」
尹芝一側身,花苞落到欄杆外,還未墜到地上,已被風吹散了。
「腿長在佟少俊身上,我攔不住她來找我。」
一晃眼,快一個月了,尹家瑞依舊杳無音信。陳季棠給自己點上煙,順手拿起白貝母相框,相片上的男人被少女抱住手臂,身後湖光山色,應該是杭州。他環視一週,沒找到煙缸,索性用相框接下不少菸灰。
「尹家瑞也真是夠狠心的,嬌滴滴的乾女兒,說不管就不管了,送去百樂門,大都會,不知道多少人要替他疼呢。」
尹芝未搭腔,齊肩的頭髮隨風揚起,巴掌大的小臉遮去一半,從陳季棠這裡看過去,只餘一雙擰著的眉毛。
他把赤紅的菸頭按在尹家瑞的臉上:「你若是供出他的藏身之所,我抓到了人,不僅不計較你的罪名,還要派一筆撫卹金,東洋,南洋,香港都會替你安排,英格蘭,美利堅也不是不可。這世道,真金白銀抓在手上,平坦大路鋪在腳下,不比一個杳無音信的殺人犯乾爹管用得多?」
尹芝不動聲色,半晌才轉過頭:「乾爹那麼精明的人,既是丟下我去逃命,又怎麼會讓我知道他的去處。你們每日裡逼我嚇我,不如定個罪名,送我去牢裡關著。便是吃些苦頭,也總有出獄的一天,好過這樣沒有盼頭的日子。」
十七八的姑娘,心思深深淺淺,不好琢磨,說出來的話亦是難辨真假。
剛軟禁的時候,要死要活不肯吃飯,最後找醫生來,打了鎮定劑,強餵了些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