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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本著“別人講了我才講”和“要講一個差,先講十個好”的原則,把時間磨過了一天又一天。大會領導又採取了新的措施,派人下來旁聽,指出這是“偷關”“滑關”行為,是對黨不忠誠,罪莫大焉!接著,便有了大會小會示範性的典型發言。有的是領導動員的,有的是為爭真誠而主動要求的,也有昏頭轉向,忘乎所以的。黨的領導者們畢恭畢敬,一排兒分坐兩旁,或作洗耳恭聽狀,連連點頭稱是,或斟茶上前,給鳴放者奉上一份殷勤。誘捕者自有誘捕的經驗,先改變人的正常生活環境,把他們圈在一個特定的範圍裡,且製造出虛假的自由氣氛來,再沉著的人也會變得不沉著,再有主意的人也變得沒主意,並非不知有詐,但自古兵不厭詐。十天半月過去,鳴放果然起了高潮,一時間大字報如洪水開閘,撲面而來,其勢可謂洶洶,頗有如決策者們後來嘲諷為“上竄下跳”“利令智昏”的那種情景。
申學慈這記錄當得特別辛苦,一連二十多天寫下來,手指麻木了,腰背痠痛了,如果能夠再持續幾天,那倒也是件好事,因為一旦開始反右,人們便會如夢驚醒,恍然大悟,發現原來如此!可現在,人們仍在雲裡霧裡,熱心的老校長關心地問學慈:“手寫疼了吧,要不要找個人替你?”申學慈說:“不要緊,能堅持,只是我自己沒有機會發言,怎麼好呢?”老校長這才想到該給學慈一個發言的機會,便馬上接過記錄本,讓學慈準備個發言稿,申學慈第一次參加這種大會,深恐鳴放得不全面,便依照佈置的鳴放專題一個一個加以回答,回答的內容許多是他在報紙上見過的一些觀點。在下午發言時,他整整講了兩個鐘頭,好像還言猶未盡,他的口才並不好,像小學生臨考一樣,滿臉通紅,氣喘噓噓,根本就沒有去看一看旁人的表情,同組的老師只覺得這孩子認真得太可愛,也太可憐了,但沒有誰敢去提醒他。倒是下來巡視的那位副縣長,聽著他國際國內面面俱到的鳴放,不覺蹙緊了眉頭,他打斷申學慈的發言說,“夠了,你放得差不多了,留點時間給別人吧!”
那天清早起來,申學慈照例去做早操,但很奇怪,操場上只有幾十個人,而與他同組的人一個都不在,當申學慈向學習室走去時,一個大會工作人員叫住他:“申學慈,你站在這裡,不準走動!”申學慈站住了,感到莫名其妙。原來,昨晚上已經召開了積極分子會,部署對右派如何展開反擊,現時正在趕緊佈置會場,分頭髮動群眾,宣佈第一批右派分子的罪狀。整個教師大會下設八個戰鬥區,還委派了所謂戰區司令之類。青石鎮學校所屬的戰鬥區司令是突然冒出來的姜信和。姜信和不是教師,也沒有參加教師會的學習,他本來是區委留在機關主持日常工作的三個人之一。前一段時間,縣裡的幹部會與教師會一再延長時間,他在下面打聽不到縣裡開會的詳細情況,直等到幹部們散會,聽人說到抓右派的危險,他不覺在私下裡慶幸:如果參加會議,天知道厄運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呢!當姜信和接到赴縣開會的通知時,他還憤憤不平,說這文教助理的事是硬派給他的,是無牛強使馬耕田,發誓往後再不沾文教工作的邊了。可到縣之後才明白,原來青石鎮學校的教師被劃為右派的人數比例最高,這既歸功於老校長的積極發動,也得力於申學慈的認真紀錄,光鳴放紀錄本就比別的學習組多出六大本。右派怎麼能不多好些個!而其中不少意見就是直指區文教助理姜信和的,大會領導很擔心青石鎮學校的反右搞不起來,於是,經縣委同意借調姜信和任反右司令。這就符合了一個公式:右派攻擊最厲害的人就是革命立場最堅定的人。
姜信和也不含糊,他自己就頂得上一挺火力猛烈的機關炮,而且,他很會用權,與老師一見面,就明白無誤地表明他手握生死予奪大權,誰都得給自己選條好走的路,那就是跟形勢走,跟他走,他說:“事到如今,有誰還不肯趕緊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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