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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石盤陀還要勸說,玄奘卻將馬韁塞入他手中,低頭將衣袍結紮整齊,向水邊走去。
石盤陀見玄奘去意堅決,搖頭嘆息,跟上前去,從腰間解下一條鐵鏈,一端系在玄奘腰間,一端打了個圈兒,套在河上那篾索上,又取出一副手套,叫玄奘戴在手上。
“檀越,我這便去了,此行若能抵達靈山,求得正法,還歸東土,再來拜謝老檀越。”玄奘戴上手套,手扶篾索,站在石上,向石盤陀躬身作別。
“法師珍重。”石盤陀低嘆一聲,合掌還禮。
玄奘轉過身去,腳底用力,一蹬離地,悠悠然便向對岸蕩去,只聽得耳邊風聲驟然,初時還飄飄蕩蕩,到後來急如飛箭,頃刻間已越過百丈苦水,那對岸怪石嶙峋,勢如猛獸,急撲而來,玄奘依石盤陀吩咐,雙手探出,緊緊抓住上方篾索,手套與篾索劇烈摩擦,一陣嘶嘶急響,玄奘去勢大減,一頓一震,雙足撐上對岸石壁。
“這過河的法子雖然驚險,卻也快捷省事。”玄奘回過神來,方覺渾身早已為冷汗溼透,河上疾風吹來,颼颼的俱是涼意;低頭看手套時,已是磨得爛了,連掌上都有血跡。
玄奘摘了手套,解下鐵鏈,手足並用,爬上岸去,回頭看時,遠遠的見石盤陀牽馬拄杖,兀自在彼岸觀望。
“老檀越,請回吧。”玄奘揮舞雙臂,縱聲呼喊,水聲轟轟,石盤陀卻哪裡聽得見他喊話?見他已平安抵達對岸,也揮了揮手,翻身上馬,循著來時路徑,慢慢回瓜州城中去了。
玄奘離了苦水,抬頭看天,辨了辨方位,更不遲疑,舉步便行——他雖從來不曾到過西域,對西域地圖卻早已爛熟於胸,又精通天象,天人之際,自有感應,縱陰雲風雨彌布周天,亦知群星所在,不差毫釐,所以在這茫茫大漠之中,卻不必擔心迷了道路。
行了有十五六日,這一日天色將晚,夕陽滿天,眼前忽現出無數沙丘,青、黃、赤、白、黑五色燦爛,皆有數百丈高下,峰危似削,沙壟相銜,盤桓迴環,流湧如波瀾。微風吹拂,有妙音如天籟,乘空而來,琳琅作響,迥非人間所可聽聞。沙丘間又可見清泉脈脈,叢叢蘆葦如青障,綿綿密密,直入群山深處。
玄奘自過苦水,入目無非塵沙,入耳無非風嘯,何曾見過如此奇景,悅耳賞心之餘,精神亦是為之大振,腳下加快,向蘆葦間行去。
行過數里,前方蘆葦叢中,一泓清泉形如新月,光影徘徊,泉邊露出茅簷一角,一道炊煙裊裊繞繞,自那枯黃的屋脊上升騰起來。
此處竟有人家?玄奘又驚又喜,急步上前,輕叩板扉,卻好有半日光景,方聽得門內腳步聲響,那木板門吱呀而開,玄奘定睛看時,門內卻站了一位年老的婆婆,掌中捻著一串念珠,瘦骨伶仃,駝腰曲背,穿著一件青布衣裳,已是漿洗得發白,上面重重疊疊,打了許多補丁。
“老菩薩,貧僧有禮了。”玄奘見這婆婆年邁,不敢怠慢,忙趨前躬身行禮。
那婆婆卻似很久未見生人,反向後退了一步,抬起頭來,眯著眼睛打量了許久,昏黃的老眼中方現出一抹喜色:“是一位法師?老身卻怠慢了,法師快快請進奉茶。”玄奘道了一聲謝,隨那婆婆進得屋裡,那老婆婆請玄奘坐下,轉身去倒了一大碗茶,雙手捧將上來。
玄奘起身接過,道一聲:“老菩薩,貧僧生受了。”端起茶碗,淺淺抿了一口。這一口入喉不要緊,但覺入口順滑,頰齒生津,竟是平生從未嘗過的好茶味,一時竟忘了行跡,雙手捧起碗來,將一大碗茶頃刻間喝了個乾淨,那老婆婆卻又遞過一碗,玄奘又是一飲而盡,那婆婆再遞過一碗。這三碗茶喝罷,非但舌底回甘,清冽芬芳,兩腋下都覺得習習風生,飄飄然似欲乘風歸去,數月以來旅途勞頓之苦竟一掃而光。
低頭看時,那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