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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長,如鎖鏈一樣纏在她的身上。他原本還是笑的:“今天怎麼脾氣這麼大?”直到兩人肉體都有了真實的疼痛,他才不耐煩地住手,凝視著她。
他不理解,為什麼在簡陋的出租屋她平靜溫順,而在他精心挑選的浪漫屬地會遭到激烈的反抗。他企圖說幾句玩笑話來化解兩人的尷尬,可隨即想到:他在電視和講座中的任何一句玩笑都是收錢的。憑什麼花了錢還要受氣,受了氣還要搞熱氣氛?
葉鶯感到他凝視的目光冷下來,原本有一個如燒燙的石頭一樣的物體抵在自己肚皮上,它也冷卻了下來。
“別像個動物一樣好不好?”她說,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她繼續說:“你帶過很多女崇拜者來過這裡吧?”她故意避重就輕,不去談他的老婆。
“你這個女人,真沒意思。”他下了結論。
這是為她判了死刑。一個女人可以邪惡精明,或是無知狠毒,甚至被恨得要置之死地,這些都是不同程度的溢美,而一旦她“沒意思”,這就像是被關進孤島上的監獄,連判她刑的人漸漸都忘了原委,一切都渺茫。
這是他們第一次不愉快。她伸出雙臂,想去擁抱他。他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說:“我們趕緊走吧。沒有性愛的愛情叫友情,沒有情愛的愛情叫色情。”
她佩服他隨時都能想出妙句的本領,簡直是種精神疾病,她不禁笑出聲來。他憎惡地看了她一眼。
遊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拖家帶口的旅行團興奮地從巖壁中躥出,召喚著落後的家庭成員。小孩子如動物一樣在葉鶯的腿邊鑽來鑽去,王帥害怕被人認出或者被照相機無意中拍到,倉皇地拖著她下山。兩人都很安靜,他們結束了。
第三章
二十年前,她也在一片瀑布下。她總疑心那是一個夢。
最先回憶起來的是黑暗中的一雙藍眼睛。她見過藍眼睛,鄰居老奶奶信基督,隨身帶著一本小冊子,裡面畫著一個黃頭髮藍眼睛的男人被釘在十字架上。她一直覺得藍眼睛是不幸的象徵。
後來,葉鶯隨團出國演出,也見過許多臺下的藍眼睛,可都是遠遠的。團裡的領導不許她們和臺下的觀眾接觸,一下臺就運回酒店關著,不能單獨行動,像管著天女的仙官,不允許她們思凡。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那麼近地看到一雙藍眼睛,在一片瀑布下。
在大多數時候,葉鶯只允許自己的回憶止於這雙眼睛,太多的回憶會帶來太多的痛苦。可是,在特殊的日子裡——比如週四的傍晚,情人因為一次未遂的野合而在例行的約會時間爽約的時候,她會放任自己去回憶——試圖用一種美好的痛苦,去取代不堪的痛苦。
藍眼睛的頭髮是栗色的,鬆軟,像是裡面藏了一陣風。頭髮被打溼了,有幾縷碎髮飄在額前。
他的眼睛如雪天裡的池塘,閃閃發亮。葉鶯就像是趴在池塘邊照鏡子的小孩兒,沒自己看過自己,驚奇地看著自己的小圓臉。剛下舞臺的妝還沒洗乾淨,額頭中間有個口紅點的小圓點。
她在臺上演得好,聽臺下的掌聲就知道。團裡的領導也高興,說她立了功,完成了重大外交任務。那一年,青年劇團為了慶祝中國和巴西建交二十年,去伊瓜蘇演出。領導說,伊瓜蘇是一片瀑布,大得很。他還說,是一個男孩兒懇求神靈讓深愛的女孩兒恢復視力,神靈就讓大地裂為峽谷,河水吞噬了男孩兒,女孩兒重獲光明,成了第一個看到伊瓜蘇瀑布的人。
葉鶯心想,神都是極可惡的,實現了人們一點願望,就要求巨大的犧牲,或者做更大的壞事。或許因為這樣,神才是神,人們才怕它、拜它、侍奉它。神之所以是神,是因為它比人更自私。
白天演出前,演員們都說要去看瀑布,可剛好起了霧,只聽到水聲,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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