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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然下來:索性就讓它淋著雨。她想,她的人生就像這條晾在鐵絲上的內褲,剛晾乾就被打溼,然後再被晾乾,就這樣髒下去。
在髒得徹底救不起來以前,她總要試一試。
下了飛機,就收到強哥的簡訊。說他的飛機延誤了幾個小時,要她自己先去辦入住。
那是三亞的一家中高檔的海景酒店,是樊怡選的。雖然貴了一點兒,但樓下就是海灘,非常受歡迎。她希望自己看起來像一個遊客,而不是一個追求愛情的瘋女人。
樊怡向前臺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單獨住過酒店,她大學還沒畢業就嫁給了柯宏志,從一個家庭跳入另外一個家庭。柯宏志有著這個時代稀缺的君子風度——保護女人,使自己的女人免於與世人打交道。她忽然有種巨大的不安:她連偷情需要擁有的成熟、獨立都不具備。
樊怡在酒店房間裡,百無聊賴地把房間的設施擺弄了一遍。忽然看到落地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臉上瘦出了一條條憔悴的紋路,汗溼的頭髮和T恤緊緊貼著頭皮和身體,看起來像一隻落水狗。她婚後從來沒有在乎過自己的外表,一方面是因為自信:柯宏志長得醜,因此她總覺得自己是“嬌妻”的角色;另一方面,她厭棄身邊已婚女友們的自我修飾,覺得那是出於絕望的徒勞。而當她面對著鏡子,她不得不接受把自己降到和她們一樣的高度。
她抓起錢包就出了門,在購物中心買了一條酒紅色的薄紗長裙,然後把自己身上的T恤和運動長褲直接丟到了垃圾桶裡。然後進了一家髮廊。金髮緊身褲的年輕髮型師撥弄著她的頭髮,不停地抱怨她的前任髮型師的不負責任為他的工作造成的困難,並不斷提出補救方案:“姐,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做個造型……姐,我把你這邊削薄一點兒,一下子就俏了十歲……姐,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做個護理……”
他時而驚喜活潑,時而憂慮萬分,時而語重心長,時而肝膽相照,把人搞得眼花繚亂。樊怡木木地說:“都聽你的。”
剪髮的時間遠遠超過她的計劃,強哥已經到酒店了,發了好幾條簡訊問她在哪裡。而樊怡則被判了在這張轉椅上服無期徒刑,開始她還焦慮地催促,後來就完全放棄抵抗。
幸而剪出來結果異常好看,短髮在陽光下是金黃的栗色,連發型師都被自己的成功驚訝了,說:“姐,你真漂亮。姐,你過來,我跟你合個影兒。”
樊怡頂著輕了好幾斤的頭,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心裡也輕鬆了不少。她經過一條沿海的步行道,相隔二十米的椰子樹下,每棵都有一對夫妻照婚紗照。新郎色彩鮮豔的背心在身上纏得緊緊的,新娘臉上的妝正在融化,攝影助理指導著他們的身體動作:“新郎再撅屁股,撅,撅,再撅……”
樊怡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心想,這些夫妻在大庭廣眾之下遭受如此的罪,難免會有些患難與共的彼此憐惜吧。
強哥在催促了,溫和,但是已然不耐煩。她深吸一口氣,進了酒店的電梯。
第五章
到了三亞,柯宏志沒有急著給朱曉陽打電話,而是找到一家大百貨公司買了兩罐啤酒、一瓶紅酒,給自己買了一個電動刮鬍刀、一盒內褲,又在一層的化妝品櫃檯給朱曉陽買了一支櫻桃粉的唇膏。
他在步行回酒店的路上,看到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在路邊賣花的攤位挑選玫瑰花,男子腰間的皮帶上有個閃亮的“H”字母。
那一刻,柯宏志甚至原諒了暴發戶的著裝品位。全世界都在談戀愛,他想。
他再也沉不住氣,給朱曉陽打了電話:“你在三亞嗎?”
朱曉陽在那邊親熱而天真地說:“是啊,好不容易休年假。你又不過來陪我。”
柯宏志沉默了半秒鐘,聲音中按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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