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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鵬和姜夕在離雜誌社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小間房子。雜誌社在公園裡,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那一段路就成了約會時刻,春夏的空氣是溼漉漉的青草味,秋冬的空氣則有一股枯枝敗葉燃燒的味道。兩人牽著手從橋上走過,穿過蒼白的黑夜,聽到橋下湍急的流水聲。唐鵬緊緊地用胳膊摟著姜夕,她環抱著他的腰,感到他的脊樑繃得緊緊的,原來愛是這樣結結實實的。
住在一起之後,唐鵬無意中在舊雜誌裡看到姜夕大學以前得獎的畫,詫異地問道:“你現在怎麼不畫了?”
姜夕主修美術史,上了大學之後再也沒有畫過畫。她笑道:“可能是小時候得獎太多,噁心了。”
“你不應該放棄!”唐鵬鼓勵她,眼裡泛著孩童一樣的光芒。
姜夕被他眼睛裡的光芒打動。唐鵬有種罕見的天真,他是不曾被敗壞過的好孩子,對世界還有一塵不染的想象,甚至聽到“窮人”兩個字,眼裡都會泛起異樣的水光,彷彿面前立刻出現了一個亟待拯救的物件。就連拍照,也總愛拍乞丐和打工者,連雜誌社的領導都忍不住抱怨:“人文關懷,心裡關懷一下就行了,不要每次都把照片弄得髒兮兮的。”
姜夕笑道:“那我畫你?”
唐鵬立刻開始解釦子,把襯衫脫了,又脫了牛仔褲,牛仔褲的皮帶扣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他坦然地露出少年一樣細長的身體,夕陽在他身上投射出悲劇性的陰影。
原來他知道自己好看啊。姜夕有些不明所以的失望,用畫筆在他的小腹畫上一隻白鶴。
凝視著畫裡年輕男子低垂的眼睛,姜夕想:一個人在畫家的畫中永遠不會老去,畫家自己卻老了。
她忽然有些猶豫:“要不然,這幅畫收起來,就不要展出了吧?”
紅髮女孩兒誇張地整個撲在畫上做出護衛的姿勢,說:“不要這樣子對他啦!”她的臉剛好貼在畫中男人的小腹上,大家又笑了起來。
姜夕也笑了,說:“你不覺得畫得並不好?”
紅髮女孩兒收起故作幼稚的神情,認真地說:“雖然能看出沒有深思熟慮過,但是比之後的畫更直接、更愉悅。”她又湊近了畫布,指著那人大腿內側的一處陰影說,“因為不太專業,反而讓人很心動。讓人想抱抱畫裡的男孩兒。”
姜夕抱臂笑道:“那時候對青春還不珍惜,不像現在。那時候畫了好幾幅類似的畫。畫身體的,最後只留了這一幅,其他的全扔了。”
她把下一幅畫固定在牆上。退後一步仔細看,這幅畫是她隔了兩年之後的作品,已經是她初成名時的形狀,壯闊細膩的工筆水墨,非常沉靜。只有瞬間,沒有故事。只有觀點,沒有情緒。
兩幅迥然不同的畫擺在一起,中間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卻像隔著萬水千山。
紅髮女孩兒笑道:“來看的人肯定會問,這個畫家中間兩年發生了什麼。”
不是發生了什麼,而是遇見了誰。
第四章
遇見林滿是在一個飯局上。
曾經以為多麼蕩氣迴腸的故事,開始原來得這樣庸俗。曾經以為“永世不能忘”的重要時刻,如今也忘了到底發生在幾月。
當然,第一次見到林滿的日子,如果有心仔細追,是能夠查到的。那天是一個著名的國畫家巡展歸來的慶功宴。
姜夕被雜誌社的主編打電話叫去赴宴,原以為是採訪,去了才知道自己是屬於宴席喝得不盡興,被叫來的幾個美女之一,心裡非常不痛快。那是個大得空曠的包間,天花板極高,只有一張桌子四六不沾地放在正中,像是大海上的漂浮物。
滿堂都是國畫家的聲音,轟轟隆隆壓著頭頂,彷彿席上坐了好幾個他。他大談自己的藝術理念,過了一會兒,聲音變得又低又細,說起在國外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