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1/鏽跡(第2/3 頁)
鉛筆印,灰暗又沉默。
她一步步循規蹈矩地走,被院長奶奶領回家養著,被送去上學,對任何事情都降低了期待,一切好像都變得容易了起來。
上學嘛,家附近的社群中學就好了,哪怕成績再好,這裡也就是頂點了。讀的書全是社會捐到福利院的,有新有舊,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她寫,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也不會這麼堅定地要去讀書,或許覺得就在城郊做個普通的打工妹也不錯。
寫到這裡,女孩兒嘲諷地笑笑。
“那對夫妻其實每天晚上都在深夜爭吵,阿姨覺得女兒沒了就是沒了,叔叔覺得既然已經領養,就要對我負責。”
“他們越吵越厲害,最後甚至和平離婚,任何人都覺得我沒有了存在的必要,然後把我送了回來。”
“你知道他們的理由是什麼嗎?”
“他們隻字不提自己隨意決定的過錯,反而跟奶奶說,是因為我右眼角下有顆淚痣。”
“這樣的人生來不祥,命不好,苦難從不渡我。”
戚瑤當時站在角落裡,想,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人啊?
縱然奶奶拿著掃把把他們趕了出去,後來又辦了手續把她領回家去,這句話依然不可避免地扎進了她的心裡。
宛如一顆毒草,藤蔓帶刺,還有可怕的倒鉤,深深扎入鮮活嬌嫩的心臟。
每每生活一有不順,這句話就會在某個深夜,從身體深處醒來,往心臟裡猛扎,彷彿用心頭血澆灌,疼得她說不出話來。
戚瑤有時候會想,這也許是真的呢?
是不是因為領養了我,那對夫妻才離婚的?
是不是因為要供我上學,奶奶身體才越來越不好的?
任阿姨每天為了工作跟家裡人吵架,乃至於家庭分崩離析,最後搬進院裡來住,是不是也是因為我啊?
巨大的恐慌和壓力幾乎像山一樣籠罩在她身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但她到現在為止,也什麼都沒有說。
窗外的哭聲難以自抑,哽咽聲把人從過去的回憶中拉了出來。
少女沉默著,劃掉剛才寫的所有。
已經有人在哭了,她不想
附和。
對面那人已經給她提供了太多情緒價值,她不想什麼事都麻煩他。
沒有人有義務做誰的負能量垃圾桶。人的大多數情緒,都需要自己消化。
可是那些被劃掉的,她準備獨自承受著的洶湧情緒,在下一次的郵箱裡收到了回應。
面額一塊二的郵票貼得很工整,收件人是“七十一”,戚瑤拆開來看,字跡瀟灑,第一行一如既往的簡潔,兩個字——
“扯淡。”
潦草卻仍有筆鋒,都能想象到他漫不經心落下這兩個字的模樣。
“淚痣很漂亮,高敏感度是恩賜。”
男生畫技拙劣,勉強能看出畫了一隻手,寥寥幾筆,卻硬是能看出骨節分明的模樣來,在右手中指內側的指根處點了顆痣。
“算命的說這顆痣長這兒要早夭,但我現在還在給你寫信。”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海壓竹枝低復舉,風吹山角晦還明’?”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少年字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十年後的戚瑤睫毛一顫,感到光陰的洪流衝過身體,心臟酸澀浮動,輕聲開口,彷彿和當時他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如果運氣不好,那就試試勇氣。”
勇氣啊。
這句話伴隨著她學生時代所有的考試,伴隨著她第一次站在鏡頭和舞臺前,伴隨著她出席紅毯和頒獎典禮。
沒有人天生運氣好。
上帝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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