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3/4 頁)
的臺階上,放下書包,拿出語文書看著。
然然——!
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耳膜,是林先勤回來了。他手裡拿著扁擔,扁擔上纏著一團麻繩。外衣敞開著,露出裡面一件已經很舊的毛衣,那袖口的毛線已經散了。臉上因為笑,那亮團一閃一閃的。油黑髮亮的臉上寫滿健康和勞動後的愉悅暢快,還有那突見女兒後的驚喜。
爸爸,你回了!這一聲“爸爸”林怡然竟是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做作。這個稱謂對林怡然而言,是唯一的。一進屋,一股異味撲鼻而來。屋裡唯一的窗緊閉著。
爸,你怎麼把窗子關著呀?
哦,我怕下雨。廠裡的皮鞋打溼了咋辦?林先勤永遠認真,認真得固執。林怡然曾聽母親說過他,有件事記憶特別深。那是他在大隊當會計時,奶奶沒錢軋米,就問他借一塊錢。他說:去找隊長簽字,簽了再借!奶奶就大罵:你這個結豌豆!我怎麼養了你這樣的兒子!所以方圓幾十裡,沒有人不信任他的。
然然,坐!我做飯去!
林先勤拿來一摞報刊,報刊上全是鮮血淋淋的畫面。要麼是刀,要麼是女人。林怡然把它們放在一邊,拿起一張晚報,一看日期:竟是兩個月以前的。
爸,我來幫你做飯吧!林怡然捋起袖子,蹲在地上擇菜。一看油鹽醬醋、瓶瓶罐罐都放在地上,還有一堆空酒瓶。林怡然的喉嚨有些哽咽,鼻子酸酸的。她看到了父親的生活。無須他人來描繪,她已清清楚楚。她自己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出父親的這種生活,她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飯熟了,香噴噴的。林怡然這一餐吃得痛快淋漓:她想吃哪碗就吃哪碗,她想夾多少就夾多少,她想把嘴張多大就張多大。林先勤在慢慢地喝酒,一塊肥肉被他咬成了一個字母C。偶爾抬頭,林怡然從林先勤眼裡看到的是慈愛。這種光芒是林怡然從任何地方都感受不到的,因為這是一種緣於血緣的父愛,或者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流淌在血液、骨髓裡的本能。
林怡然在看望林先勤的同時,自己也獲得了許多。他們都沒有失去,如果硬要說失去的話,他們父女倆失去的是孤寂,失去的是心靈深處的孤獨。林怡然看到林先勤點燃了一支菸。他吸了一口,眼微眯著。林怡然很喜歡看父親抽菸的樣子,那一種孤獨與滄桑令人心痛。此時的林怡然已不再蒐集糖紙和煙盒了,但父親手指中燃著的煙卻勾起了童年的記憶。這種記憶遙遠而又清晰,臨近而又模糊。已經長大了的林怡然把這記憶裝禎成一個精緻的畫框,掛在了心靈的通道上。
城市藏匿著這個孤獨的男人。林怡然盯著那堆空酒瓶,看著煙霧中的父親,心裡隱隱作痛。除了送貨,其餘的所有時光林先勤就呆在這個雜亂無章的小屋裡。沒有鄰居,沒有朋友。林先勤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更不會去看電影。別人請吃飯也定然不去,以免回請。林怡然不明白:父親呆在這繁華都市到底有何樂趣?抽開抽屜,林怡然發現的是一堆紙條。上面寫著的話千篇一律:我到**去了,**點回。只是每張的日期不同而已。林怡然的手微微抖動著,除了她,還有誰會看到這些紙條呢?沒有。在林先勤的內心深處,其實,他時時都有這樣的渴望:渴望有人來拜訪,來打擾。
城市湮沒了這個孤獨的男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往來的車流裡,身著藍卡嘰中山裝的林先勤樸素平凡得如同空氣。一出門,他就混入人流車流找不到了。好在他還強壯,還很健康。否則,哪一天他倒在繁華的大街上,又有誰知道這個住在城裡的鄉下人是誰呢?又有誰知道這個挑了一擔皮鞋而自己穿著解放牌球鞋的人是誰呢?無從知道。對於林先勤來說,林怡然到來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節日。林斯雪雖然與他同在武漢,但指望不上她來看他了,除了要錢。林怡然勤奮聰慧,這是林先勤最感欣慰的。他從內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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