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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室門外,褚先生一襲廣袖寬袍,靜靜而立。她側頭問身邊的掌書道:“這兩人來了多久了?”
“有個三天了。”掌書低頭答道,“她們速度倒是快,三天已謄完了四五部書了。”
褚先生點點頭,道:“只要她們來,就接著找書給她們。”
“已剩的不多了。”掌書說道。
褚先生側目看她一眼,道:“藏書室這麼大,還找不出一兩本書麼?”
掌書即刻會意,低頭道:“是。”
此時,廊道內一個宦官趨步而來,對著褚先生深深行了一禮,道:“先生,外面上官婕妤的輦駕到了。”
褚先生唇邊升起一絲微笑,袍袖一展,道:“隨我前去迎接。”
第二十三節再論春秋
內文學館正門前,紫紗垂幔的步輦正緩緩落地。宮娥尺素將紗幔打起,上官婉兒緩步下輦。她穿著正紫蜀繡的圓領窄袖宮裝,外搭玫紅披帛,頭上倭墮髻,未飾珠翠。館內褚先生遠遠迎出來,上前行禮,道:“拜見婕妤。”
“先生不必多禮。”上官婉兒抬手扶住她,道,“自古師生之道,該婉兒拜您才是。”
“不敢。”褚先生微笑著側身一步,展袖說道,“婕妤請。”
內文學館後堂是內博士和掌書們居住的地方。褚先生統領內文學館,故而單獨闢了一個院落供她居住。穿過迴廊,眼前是一個四合環抱的小院,院子正中生著樹,一樹華蓋高高地舉向淡青色的天空。褚先生緩步而來,她一身暗色團雲紋交領廣袖長袍,腰上雙雙繫著的香囊玉佩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晃動。上官婉兒緩緩跟在她身後。太初宮的內文學館完全仿照大明宮的館舍而制,一花一木都幾近相同,行走其中,總讓人恍然有身在長安的錯覺。
上官婉兒不禁心中一嘆,長安,多麼遙遠而熟悉的名字。那個城市的熱烈和陰冷如同一張張發黃的紙頁,隨著時光一併被疊壓在烏木架子的最深處。偶然翻開,仍然可以看到封存在那一年冬季的大雪。
那一年,長安的冬異常寒冷,一場大雪幾乎將整個大明宮掩埋。
那一年,上官儀獲罪,全家被殺,年僅七歲的上官婉兒隨母親配入掖庭為奴。
記憶中那一年的天總是陰冷陰冷的,掖庭宮內炭火不齊,因寒冷而病重的奴隸宮人不在少數。當時還是高宗在位,聖上重學,故而內文學館裡總是籠著炭火,溫暖如春。當時褚先生還只是內文學館的一個掌書。一日下午,她正獨自整理書庫,忽然聽到內殿有聲音。待走到門邊一看,卻見一個七八歲的女孩蹲在爐邊,正用手去捧那燒紅的炭火。這便是褚先生第一次見到上官婉兒。七歲的女孩眼中有淚,卻仍舊執拗著不肯低頭:“母親病重。我取些炭火,給母親取暖。”
時至今日,褚先生仍舊記得當時的婉兒帶給她的震撼。什麼孔孟之道,倫理道德,都不及那女孩的一句話動人心魄。
那日起,褚先生便盡力照料著她們母女。可惜上官夫人經歷浩劫,身心俱疲,終於還是在春日到來前溘然長逝。上官婉兒站在褚先生身邊,沉默地看著侍衛將母親的屍體抬走,竟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那以後,她便跟隨褚先生入內文學館讀書,勤奮努力勝過任何一個宮人。褚先生就這麼看著她長大,看著她以詩文贏得女皇的青睞,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就像看著一棵幼藤,逐漸成長為參天大樹。
轉眼,竟已二十多年了。從長安到洛陽,時移世易。難得,內文學館還在,庭中這棵棗樹還在,她們還在。
窗前兩人一案,相對而坐。有掌書捧了時令的梅子湯來,掩門而去,房內再無旁人。上官婉兒低頭飲了一口梅湯,說道:“前日就收到先生的請帖了,無奈手頭有事,抽不開身。先生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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