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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地方。
我和藍纓是在來巴黎的第三年認識蘇美揚的。那時候我們的生活已經有了變化。兩個人都在唸書的同時找到不錯的地方打工,因此有足夠的錢供我們週末的時候跟朋友們吃喝玩樂。巴黎這座城市是非常適合醉生夢死的。我記得當時,藍纓的表姐嫁了洋人,落單的重金屬找到了新歡,就是蘇美揚。當時我們四個人連同其他一些狐朋狗黨,常常在巴黎狂歡到凌晨。如果理智尚存的話,就一大群人在午夜的街道上狂奔著去趕最後一班地鐵回家;如果理智已經沒有了,就玩通宵。看著曙光一點點地染白天空,驚訝地發現巴黎的黎明跟家鄉那座城市的黎明一樣,蕭條,寂寥,找不到一點點繁華的痕跡。
就是在那段時間,那段常常度過一個又一個狂歡的通宵達旦的時間,我才覺得歲月其實是悠長的,哪怕是巴黎的歲月。
那間愛爾蘭人的酒吧在一道狹長的巷子裡面。十八區的某些地方還保留著非常古老的巴黎的面貌。雨果小說裡面記載過的,1848年革命的巷戰怕是發生在這樣狹小的街道里面。有些地方的甬道用非常細小的石頭一個一個圓圓地鋪成。這樣的道路對於穿高跟鞋的女人來說是非常大的刑罰。可是印象中,美揚從來都穿著七厘米的高跟鞋在這種路面上健步如飛。功夫的確了得。那些年,我們幾個人總是走在後面,看著她一個人非常輕盈地把我們甩得很遠。她纖麗的背影跟這條古舊的街道渾然一體。然後她就會轉過臉,對我們清脆地微笑著:“你們快一點啊,我上班要遲到了。”
美揚算不上是漂亮女人。跟藍纓比,沒有藍纓漂亮。可是在她的臉上,自有一種能夠讓人過目不忘的東西。曾經,在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裡,我無數次地想要研究出來美揚身上到底有什麼能夠讓人如此印象深刻。終究沒有得出什麼有說服力的結論,只好沮喪地歸結為“氣質”。如今我舊地重遊,來到了我們曾經用來揮霍時間的酒吧,可是,美揚已經不見了。我甚至要從一些陌生人的嘴裡得知她的死訊。我不知道在她輕盈地把自己交給塞納河的時候,她有沒有想起我們,有沒有想過要給我們撥個電話,雖然這兩年我們已經沒有見面,可以說已經形同陌路,但是看在曾經親密無間地一起狂奔著追趕最後一班地鐵的份兒上,總該告個別吧。
不過我確定,美揚不是個薄情的人。更進一步說,我一直都覺得,美揚是我們曾經的那個圈子裡面,最情深義重的一個。可是現在,美揚死了。不肯給我們這群人留下隻言片語。
晚上十點,是任何一間酒吧剛剛開始嘈雜的時刻。煙霧繚繞,一股沉墮的氣息。不過這種沉墮令人感覺很舒服,因為不伴隨著發黴的味道。我擠到吧檯前邊去,跟酒保要了一杯小小的蘇格蘭威士忌,有些猶豫到底是該一飲而盡來表示對美揚的祭奠,還是應該一點一點慢慢喝完以示懷念。我知道這很虛偽,可是我實在沒有別的方式來表達如下的想法:美揚,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知道你死了。我會想念你。不敢保證常常想念,但是偶爾的想念是一定會做到的。當初那個圈子裡的其他人怎麼樣我不管,我一直都覺得,你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雖然你已經沒有了向世人證明這一點的機會。
那一年,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四個人在某個星期天的早上到了一座監獄去。嚴格地說,是由曾經的監獄改造成的博物館。我們四個:美揚,重金屬,藍纓,還有我,我們糊里糊塗地就闖了進去。進去之後才知道,那座監獄可以說大名鼎鼎,關押過瑪麗王后,也關押過羅伯斯庇爾或者是丹東——我記不清楚了,反正就是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中的一個。我們興致勃勃,走馬觀花地看完了牢房的遺址還有陳列在牢房裡面的蠟像。不失時機地對任何一樣可以開玩笑的東西開些不那麼高階的玩笑。重金屬一本正經地說:瑪麗王后的胸真有這個蠟像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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