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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逢(1)
夜間的這一列地鐵上,吳澄又一次看見那個女孩,素淨的駝色毛衣,沒有一點妝,安靜地坐在那裡。他注意到她,是因為她在注意他。
地鐵兩面是寬大的玻璃,外頭晦暗不明,車廂裡為數不多的人,一個一個,本能似的沉默,惟一的聲音來自車載電視:
“……天然香皂,椰油製造,誰說明星只用大牌,誰是大牌啊?……”
“……日前發生的惡性謀殺事件,死者身份已經確認……”
“……大盤目前有上揚的趨勢……但專家仍提醒各位股民謹慎投資……”
“……想知道您名字所代表的情緣嗎?請傳送簡訊6至13912383838……”
五花八門,新鮮熱辣,卻有一種荒誕的冷,似乎在進行的,只是一段聲光影的自娛自樂,無人應和,甚至無人關注。
他微微側頭,就在玻璃的反光裡看見她小動物一樣明淨的眼神。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覺得不快,心中反而有什麼,在緩緩流動。不知道是第幾次,他忍住了上前主動和她攀談的願望。
為什麼會這樣,他無以言述。
吳澄這樣的年輕男人,走到哪裡,吸引到異性的目光,向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英俊而沉默,卻沒有一點自憐或者陰鬱,偶爾遇到車廂擁擠時,有老弱婦孺走近時,他都會站起來,微微躬身,讓座,然後手拉在吊環上,站立著,就那麼繼續地陷進自己的意識裡。
不過這一趟夜行的地鐵班次,除了週末和節日,人向來零落。她最近,時常跟他乘同一班地鐵,在他前一站下車。
所以他才能注意到她,和她的目光。
他轉過頭去看她,她就把視線轉開了。
彷彿她剛剛不曾那樣專注、深沉而熱切地,如同注視一段生命線一樣地注視著他。
今天離終點還有幾站時,有個漂亮的年輕女人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奔進來,拍著胸口喘著氣,慶幸不已的模樣。這個闖入者在被周遭氣氛同化之前,視線突然落在女孩的身上:
“哎?怎麼會是你呀?羅—淺—淺—?”
他胸腔那裡,微微牽動一下,有什麼閃現,像一隻小小的、行動迅速的狐狸,只用它的大尾巴猛然掃了他一下,就立刻不見。
不是不失落的,記憶受挫的悵惘。他把目光投向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她的反應似乎過激了一點,像沒有準備好功課被點到名站起來回答老師提問的膽小學生,渾身一激靈,臉都紅了。
“你,你是……”她結結巴巴地問。
“你認不得我了?我顏珊啊!”對方對這個不被記起的狀態很是焦灼,尤其一車廂的人都在朝她們看。
“顏珊!顏珊!”年輕女人重複道。
叫羅淺淺的女孩在這樣強大的攻勢下,似乎終於顯出一點回憶起的曙光來:“啊對……顏……珊……”
她臉上的神情很奇特,是明明認了出來,現在在下判斷要不要承認—情緒掙扎不明。即使離開她兩步遠,他還是讀出了她的表情,彷彿念由心生,不受控制。
她眼前的顏珊卻未知就裡,沒心沒肺的模樣,大大咧咧在她身邊就坐下了:
“怎麼會到陵城來?”
“有點事。”女孩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你住哪兒呢?”
“還在找……現在住旅館……”
“旅館啊?”顏珊睜大眼,“你住旅館都沒來找我?咱們校友錄上不是有我的聯絡地址嗎?”
“不,在這裡不會待很久的……我,所以……”這話說的,已經是相當前言不搭後語了。可顏珊並沒注意到,這會兒她手機響了:
乍逢(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