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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揮舞鼓槌:咚卟隆咚嗆……歡天喜地的鑼鼓點送他踏上求學路。五叔追上來,當時他還身強力壯,把一個小布兜塞進馬如民書包,隨手給他肩膀一巴掌:好小子,你讓叔臉上有光!到學校開啟小布兜,一堆鋼崩兒嘩啦散在床上,馬如民眼眶立刻就滿了。他哆哆嗦嗦一枚一枚地數,一分、二分、五分,足足二十七塊五毛三分。五叔汗珠子摔八瓣給生產隊幹一天活才掙九個工分,這些鋼崩兒他怎麼攢的呀?馬如民眼淚下來了,一顆一顆落到鋼崩兒上。他抱著小布兜一夜難眠,發誓學成以後回報五叔,報答鄉親。
風颳大了,馬如民豎起夾克領子,脖子使勁往裡縮,還是冷得打寒戰。樹還是那棵樹,而樹下的人似乎已經不是那個言猶在耳的人了。誓言被歲月消弭,儘管老槐樹的後代當了縣長,大梁村山河依舊。
馬如民腳下發飄,晃晃悠悠來到一座土坯房,敲敲黑咕隆咚的窗子,連叫幾聲三爺,半天沒動靜。他又說,三爺,我是大民子。屋裡的三爺才答茬,你有事找老五,他打腰。去年秋後,村民把貫徹縣鄉意見的村長轟下臺,鄉長進村扶班子,沒人願意幹,都怕當村長退地找捱罵。五叔毛遂自薦,都不干我幹,接茬找農場要地。鄉長豈敢答應,結果大梁村半年多群龍無首。馬如民接手後提議三爺當村長,三爺輩分大,早年又是村幹部。但三爺骨子裡不給縣鄉做勁,聽五叔的。
唐文拽著馬如民夾克說,天黑了,明天再來吧。馬如民跺腳,害什麼怕,五叔又不吃人。他嘴上硬,心下敲小鼓,五叔生冷不濟,誰知會做出啥事。先前縣鄉工作組來村裡吃閉門羹不算,沒少被村民推推搡搡,個別的還受了傷,夜裡進村難說沒有危險。可是不說服五叔,事情沒法辦,他硬著頭皮也得去。
果然,剛敲兩下門,五叔的臭話從門縫砸出來。說:“你黑經半夜的來幹啥呀,耽誤我睡覺,明天還種棉花哪。有屁,門外放!”
“讓侄子進屋放啊,”馬如民哄五叔,“你老不想聽聽啥味?”
“照直說,賠車沒錢,退地沒門!”
“嗨,鏡子算我弄碎的,跟五叔無關。讓侄子進屋放幾個屁?”
大門吱扭開了。“算你小子有人油。進來放吧。”五叔放進兩人,然後定規矩,“嘮叨半個點給我走人。”炕上一躺,後脊樑給馬如民。他懶得聽那套閒嗑。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4 承包費卡殼
只要能進屋,馬如民就有信心把話說透。他盤腿上炕,慢慢悠悠用話擠兌五叔,幾千畝地我都轉過來了,莊稼人哪有這樣糟蹋土地的?看看棉花種得稀鬆二五眼,壟不成壟,行不像行,收成肯定好不啦。秋後打下一堆棉花柴,本錢都收不回來,到時候哭都找不著墳頭。五叔別言聲,聽侄子說。為啥呀,因為你們搶分搶種心虛,不敢下血本種地,怕哪天政府強行收回土地,功夫全白搭嘍。對不對?他今天嘮的這套磕與往日不同,每句話都像刀子,刀刀不離五叔後腦勺,戳到五叔痛處了。
五叔翻過身望著馬如民咕噥:“誰不想好好種地?沒轍呀。”
“轍就來了。聽我說——”馬如民講了和小齊定下的事。
五叔爬起來問:“真的假的?”
“想變成真的,先停止搶種。”
“天上掉餡餅?你小子別繞騰我。”
唐文插嘴:“確實如此。農場與皖西人解除合同,小齊要請示省局批准,都需要時間。這節骨眼上應該停止搶種。”
搶種停上幾天不算難,五叔擔心沒準頭。他問馬如民:“不騙我?”
馬如民手指屋頂,說:“我生在大梁村,分得清裡外拐。”
“你起誓,”五叔說,“騙人不是媽養的。”
這話太重,馬如民的心一下疼起來。五叔啊五叔,你可以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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