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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把剝成蚌殼託珠狀的荔枝果子地遞給唐恬,“紗廠裡什麼樣我沒見過,我們這兒也有從前在紗廠做過工的孃姨,一天要守著機器上十幾個鐘頭的班,手都被扎壞掉了。”她擎著荔枝的纖纖十指,比那果肉還要潤白剔透,在唐恬面前輕輕翻了一個蘭花:
“唐小姐,你看我這麼一雙手,好去紗廠裡做工嗎?”
唐恬被她一雙妙目依依看著,語氣也不是那麼堅定了:“……靠自己的勞動過生活總比在這裡,在這裡出賣自己的尊嚴好吧?”
珍繡俏臉一黯,訝然道:“唐小姐,原來你也看不起我。”
唐恬趕忙搖頭:“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說,你們這個……這個’職業’,總歸不是長久的事嘛!”珍繡薄瓷似的面龐瞬間撲了層紅暈,眼眶裡卻聚了一汪晶瑩,欲滴不滴,長睫毛幽幽扇了兩下,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既然落到這裡,還能有什麼指望?無非是尋個好一點的客人把自己嫁了麼。”
唐恬皺眉道:“那你待在這兒也不成啊!這種地方哪會有什麼好人?”
珍繡嘆了口氣,“是難遇到,不過,也未必就沒有——”覷著唐恬淺淺一笑,“葉少爺可不就是好人嘛。”
唐恬被她淡笑含媚的眼波撩得面上一紅,葉喆卻在邊上冷笑了一聲,“珍繡兒,你如今紅了,連小爺我也敢消遣了?”
珍繡忙斂神道:“我不可敢,珍繡講的是實話,要是沒有葉少爺,我們櫻桃妹妹早不知道賣到哪兒去了。”說著,又換了一副說體己話的神氣,對唐恬道:“其實就離了這裡到別處,也未必就有講良心的人,要不怎麼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呢?”
她低低唸了句唐詩,隱隱有一縷怨慕情思,而轉眼間又恢復了天真嫵媚的態度,“要說嫁人,大約在這裡比在紗廠裡還好一些,唐小姐,你說呢?”
在唐恬的印象裡,風塵女子聽到“贖身”兩個字,必是要感激的涕淚交加,不料她一腔熱心卻是這麼個結果,莫可名狀的怨氣只好撒在葉喆身上。葉喆只是好笑:“恬恬,說不定你父親市府裡的同僚還來捧她的場呢,她怎麼會去紗廠做苦工?她打個茶圍的錢比那些工人一個禮拜的工錢還多……”
“那她還說得那麼可憐?都是騙人的。”
葉喆悠然一笑,“在中國詩裡,’可憐’就是’可愛’,她們這一行,最大的敬業就是要讓別人覺得她可愛;她不是要騙你,那是她謀生的伎倆,跟演員在臺上做戲沒分別。”
21、不見(四)
蘇眉跟唐恬和葉喆熱鬧地吃了餐飯,這兩日因虞紹珩而起的糾結多少淡了一些。且他今日明言以後儘量不同她見面,那麼,不管之前他有過什麼念頭,抑或他究竟是不是有過什麼念頭,她今後都儘可以放心了。
然而她心裡到底不能輕盈地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雪泥鴻爪,越是白茫茫一片大地,越是把那寥寥幾痕印記叫人看得分明。她臨去時那回眸一瞥,他默然夾著煙,溫柔的桔色夕陽,只能照見他半邊側影,俊美而寥落,無端端叫她覺得悵然,彷彿她傷害了他似的——雖然,街上明明車水馬龍,很熱鬧。
次日到圖書館來同蘇眉接洽那批新書入庫的是虞家的一個秘書,虞紹珩並沒有同來。事情辦得很爽利,蘇眉想,這件事既然已入正軌,或許她也應該該尋個機會同學校辭職了。
安安閒閒過了兩日,傳達室忽然打電話來叫她去取郵包。
初夏晴陽越來越熱辣,蘇眉頂著太陽走了個來回,一身的薄汗,好在郵包輕巧,拎回來毫不費力。只是郵包上沒有寄件人的名字,只寫一個她從沒聽說過的門牌號,她的姓名地址倒是寫得端正清楚,極規範的行楷,字很精神,她依稀覺得有些眼熟。她心裡陡然閃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旋即就被她自己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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