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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對著六奶奶誇安朝伯,見了我爺我奶奶臉一扭,根本不提我大伯。我爺跟我奶奶說:“老七家連著生了仨閨女,說算卦先生跟她算了,她命裡是三男三女,可自三妞出來以後,她的肚子裡就再也坐不住胎,你到咱家生了小賴,她眼氣死了,說娃子來得恁快,誰知道是不是餘家的種?我說,小賴他媽到家三天就懷上了,咋不是餘家的種?她還說我,你尋囚,女人生娃子撈月的多了。氣得我真想給他一耳光。這些年看小賴越長越像我,狗東西才不說啥。咱家安邦考上軍校肯定她氣死了,她生氣見咱才那熊樣。”我奶奶說:“老七家不算人,可誰叫你見人就拉著說安邦長安邦短。以後的事誰能說準?你看現在這世道你也別想大富大貴,能平平安安就好。”我爺說:“這世道光有錢有地不中,可有槍中。咱家安邦是上軍校,出來當軍官領兵打仗。他為國家打了勝仗,他打走了日本人,讓老蔣回到南京坐朝廷,他不就是當朝的郭子儀?老蔣一高興,說不定還會把他家女子許給咱家的小子哩。”我大娘說:“爹,看你咋想恁美?”心裡其實也很美。
大伯走後不久,大娘就開始吐酸水。酸男辣女,我爺我奶奶都認定大娘會生個兒子。
許根子帶著山上的人們到石泉打劫,到我家欺侮我奶奶,還想把我大娘也搶走。他們欺侮人、搶人的目的沒有實現,但卻把我家的黃狗打死了。那些人退去後,我父親抱著死狗哭得十分傷心,我爺很想吃狗肉,還想把狗皮剝剝做個狗皮褥,就對我奶奶說:“你好好哄哄小賴,大黃死了,過幾天我再給他逮個小狗娃。咱把大黃剝剝,狗肉吃著可香哩!”我奶奶說:“你去跟小賴說,小賴難道不是你娃?”我爺情知我父親不會同意他的想法,但還是走過去對我父親說:“起來,小賴!狗娃再好它也叫打死了,咱家逮給你五伯家的小黃快下小狗娃了,下了,咱去你五伯家再逮一個。你讓我把大黃剝剝,讓你娘給好好燉燉,我娃還沒有吃過狗肉哩,你可不知道狗肉吃著有多美!”我父親衝過來撲打我爺,一邊撲打一邊哭喊:“不叫你剝大黃!不叫你剝大黃!我不吃狗肉!我不吃狗肉!”父親還用腦袋頂我爺,五六歲的小男娃一鼓子勁,我爺被頂得一直往後退。見人們都在笑,我奶奶這才過來把我父親抱開。奶奶和父親商量後,在老柿樹下挖了個深坑,把大黃埋了。過了些日子,五爺家的小黃下了小狗娃,奶奶領著我父親到五爺家又逮回來一隻小黑狗。小黑狗的兩隻眼睛上方各有一個淡黃色的小圓點,人家管這樣的狗叫四眼狗。我父親平常就叫這隻小狗“四眼”、“四眼”。我父親得了四眼,把心思都撲到了四眼身上。白天他領著四眼鑽在河溝裡,為四眼摸魚逮蝦,晚上就摟著四眼睡覺。弄得一身狗騷氣。四眼是大黃女兒小黃的兒子,四眼該叫大黃外婆。四眼在性格上卻一點也不像他外婆,四眼相當膽小,人們嘿喝一聲,就嚇得往一邊跑。我父親為了訓練四眼的膽量,就用幾根玉米稈,在四眼前邊撲打,撲打一下往後退一下,撲打時,四眼有點害怕,可看到人往後退,四眼就不怕了,就往前撲,四眼往前撲的時候,我父親就又再往後退,四眼看人怕他了,就更勇敢地往前撲,這時候我父親就轉身跑,故意讓四眼汪汪汪在後邊追。四眼的個頭一天一天大起來,四眼的膽量也一天天大起來。我父親上學以後,每天早上都是四眼送我父親上學。九爺的大黑狗以前只把治邦伯、二邦伯送到溝下河灘就不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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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鋸地帶》8(2)
大伯走後第二年,大娘果然生下一個男娃,小傢伙黑不溜秋,我爺瞅了一眼說:“咋跟安邦生下來一樣?就叫他黑蛋吧。”黑蛋哥過滿月。三爺、五爺、九爺又來我家賀喜。我的這些爺們以挽救我家的功臣自居。在他們看來,若不是他們為我們搶回一個好奶奶,我家咋會有今天?九爺還跟我奶奶開玩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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