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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驍伸手遙指那玄奧景象,道:
“極少有人能幾十年不變的一帆風順,起起伏伏才是常態,朝廷裡那幾位一隻腳已經邁進棺材的三朝元老都不例外。你爹這份榮華是無數次豪賭賭出來的,所以最忌諱別人說那句爬得高跌得重,生怕跌下去,就連累你們幾個起不來。做武將,封異姓王,已是登頂,為文臣,大柱國也是極致,這份滔天殊榮,離陽王朝四百年來,屈指可數。”
父子視野中,景象如滄海揚波,似雪球滾地。
大柱國的嗓音醇厚中正,透出一股綠蟻酒特有的濃烈。
“這裡就你我父子兩人,最多加上天上的你娘,沒有外人,我就直說了,李義山說得對,功成易,名退難,我已經騎虎難下了。
三年前,朝廷有意將你召去京城,陛下甚至有意將最受寵愛的十二公主賜婚與你,屆時你就要進京做那空有錦繡名頭的駙馬爺,實為質子,但被我婉拒了,讓你去遊歷三年徒步六千里,才封住朝廷的嘴,但這仍然治標不治本。
我在等,若陛下還不肯罷休,哼!徐驍十歲持刀殺人,戎馬四十年,就沒讀過幾篇道德文章,到時候那就怪不得徐驍不忠不義了!徐字王旗下三十萬北涼鐵騎,誰敢正面一戰?”
徐鳳年苦笑道:“老爹,我可對皇帝寶座沒興趣。你一把年紀了,別做那辛辛苦苦打天下給兒子當皇帝的事,多傻,我當上了,也不見得比當世子來得舒服。”
徐驍怒目道:“那你願意去當狗屁駙馬?跟那魚姓女子一般做只籠中雀?”
徐鳳年白眼道:“就算反了,你也做不了皇帝老兒。涼地從來沒有出龍的風水,何曾有過一統天下的人?”
徐驍嘆息道:“李義山也是如此說的。若你只是個李翰林一樣的廢物,爹也就無所謂了,做個駙馬也無妨,寄人籬下,起碼也是皇宮的屋簷下。
你二姐去上陰學宮前跟我說的一席話,一語中的,一個家族表面上蓊蔚洇潤,氣象雍容,沒用,大多內裡中空,尤其憂心後繼無人,越是富貴豪族,一旦兒孫一代不如一代,遠比入不敷出內囊漸盡來得可怕。
所以爹根本不怕你揮霍無度,可是鳳年,你給爹出了個天大的難題吶,你給爹透個底,究竟有沒有想法將來手握北涼兵符?到時候你二姐做軍師,黃蠻兒替你衝鋒陷陣,加上爹的六名義子,即便爹死了,三十萬鐵騎也亂不了散不掉。”
徐鳳年反問道:“你覺得呢?”
徐驍耍賴道:“爹一大把年紀了,好不容易攢下偌大家業,你這不孝子怎麼也得給爹留點念想不是?”
徐鳳年豪邁道:“這個嘛,沒半點問題。不就是敗家嘛,我的拿手好戲。”
大柱國駝背的腰,那一剎那,似乎悄悄直挺了。
第011章胭脂探花
尋常在外頭尋花問柳膩歪了一旦覺得百無聊賴,每個半旬徐鳳年就要去聽潮亭跟師父李義山討教學問,或者去二樓搜尋一兩本密教歡喜法門的秘典回屋子自學成才,但白狐兒臉入駐後,徐鳳年就沒去打攪這傢伙的閉關。
王府上下張燈結綵,喜慶輝煌,僅是大紅燈籠就掛了不下六百個。
所以徐鳳年一直替那些刺客打抱不平,就算輕功了得溜進了王府,可要找到徐驍也委實不易,九曲十八彎的,耐心差的好漢估計要忍不住跳腳罵娘了。
正月裡,攜帶貴重禮物的訪客絡繹不絕,但有資格當面贈禮給大柱國的權貴豪貴屈指可數。大半都過不了管家宋漁那關,然後又有大半被大管家沈純攔下。
剩下的都是李翰林嚴池集父親這個段位的高官或者世交,這些老油條從來都是準備雙份禮的,顯然深諳北涼王府的規矩,除非軍國大事,其餘一切都由世子殿下的話最作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