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薄而不瘦(第1/3 頁)
阿意捂住嘴,目光凝在那一指頭的縫隙裡。
雪底燙金的狐狸面被很隨意地掀開,露出一張臉來。
他露四分之三的側臉,一條游龍走鳳似的弧線,混在糊成淡青的古牆陰影裡,兩根手指頭撥弄著他的狐狸面具,嘴裡竟然隱隱在哼起什麼愜意調子。
阿意的目光黏在他微微翕動的嘴唇上,覺得腦子裡忽然一陣空空蕩蕩。
那嘴唇薄而不瘦,透而不潤,唇線中央帶著紅,有點像沁了一角胭脂的乾花,一路暈開去。
他哼調子的時候嘴巴邊帶了個微卷的弧度,有些軟,似笑非笑的,一翕一動間又變了,成了另一個冷淡疏離的樣兒,看也看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麼味道,隨性到難以捉摸。
特別地……特別地讓人想碰碰。
男人順手撩了一把身後的雪白髮尾,正要把從天街快死鷹臉上扒下來的面具戴上,卻察覺到了這道微不可覺的目光,那一指頭寬的縫隙裡斜進來了他眼眸一霎。
人世間的一霎有長有短,而這一霎,她覺得能折一個甲子的光出來。
灑她滿滿一目的清水碎星。
“喲,”男人眯起眼睛,衝那指頭縫隙裡的女孩子笑了一下,“喏,送你了。”
阿意沒聽明白他的話,但是好歹緩過神來了,紅著一邊的臉,伸手把縫隙開啟小聲道,“你……真是天下第一的仙師?”
相大仙老臉向來是不要的,從不懂“謙虛”二字是怎麼個寫法,笑眯眯地朝她飛了那張狐狸面具過去,“那可不。”
女孩恍恍惚惚地接過那狐狸面具,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好像依然跟被搶劫了一樣空蕩蕩的,下意識問道,“給我幹什麼啊。”
“和你有緣嘛,我相某人呢生性大方。”
相易披上天街快死鷹的衣服,瞥了一眼,那快死鷹長得約莫三四十歲,他沒見過,他的目光很快飛快地掠過領子上刻的那個“閬”字,眼中晦暗難明。
他換上鷹臉面具,朝這小姑娘輕聲告了一聲別,“走了。”
阿意剛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話,他飛足點了兩下牆,跟縷煙兒似的沒了。
……什麼呀。
樓上的太爺爺還在扇蒲扇,晃晃悠悠地往下問到,“阿意啊,到底怎麼了?”
阿意呼了口氣,摸著手上的狐狸面具,喃喃道,“太爺爺啊,我見到神仙啦。”
雖說好像是個不怎麼正經的神仙,腦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病。
但是,長得倒是真神仙。
晚霞已經散落下去,當天邊最後一道孤鴻掠過,拉出脈脈星河長夜。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樓,還真是全用白玉靈石雕起來,所以無論什麼時候這座仙京灑滿了貴不可言的柔光,哪怕是夜裡,無燭火也明照一方。
白玉京只有冬季,所以種都是梅,且多半是紅梅,與白玉壁交相輝映,一眼望去,白玉京就像是拿亂雪和胭脂堆出來,美得神乎其技。
五座城池最外,十二樓次之,而正中央用一條弱水蓮花渠隔著從不熄燈火的小長明殿。
而小長明殿上,就居住著那名不在紅塵中,聲名更勝紅塵的小長明仙――相折棠。
倘若這世間真有什麼稱得上仙境,白玉京還的確是當仁不讓。
謝閬風站在最高的閬風樓上,周身繞著凜凜的夜風,明明白玉京外還是六月的天氣,這裡面卻驟然進了冬,冷得很,他卻只穿了一身玄色單衣,立在最高的閣樓上,一雙冷冷的眼遠遠眺望著遠方燈火輝煌的小長明殿。
旁邊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飄落,“大人,他說……想見您。”
謝閬風把玩著中指上的一枚雪玉戒,淡淡道,“見我做什麼,讓他好好在裡面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