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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歡以一種毫無生氣的姿態斜臥著,黑髮披散一地,黑而長的睫毛紋絲不動,臉上蒼白得可以看見淡藍的血管,他額頭鮮血淋漓,伏身的地面,也有殷然血跡。
風聲遠去,喧囂遠去,那些獵獵大旗畫角連營濺血殺戮那些翻覆風雲前生後世恩怨仇恨統統遠去,多年前那一朵桃花卻突然鮮豔的逼至眼前,姿態觸目的灼灼晃動,其色殷紅,一如那驚心的鮮血。
秦長歌蹲下身,手指有點顫抖的緩緩湊近非歡鼻端。
手指一觸即收,隨即,她晃了晃。
宛如繃得太緊的弦,在乍然鬆開的那一刻,會不能自主的顫動。
他還活著!
巨大的喜悅如撲面的風奔湧而來,秦長歌彷彿聽見遙遠的青瑪神山上傳來四絃琴的錚錚聲響,一聲聲清冷如玉,那是傳說中一種代表生命與情感的琴,發出的琴音可以令垂危者剎那間生機盎然。
帶著一抹含著淚光的微笑,秦長歌仔細的拭乾楚非歡額角的血漬,看見他身側有一些碎石,大約一開始災民投擲飛石砸中了他,幸虧文正廷機警,不知道從哪找來這處石礅,將他嚴嚴的護在石後,自己和衙役兵丁將他圍成一圈,才在那般悍猛的衝勢下保住了楚非歡的性命。
若非如此,以非歡的重症之軀,他又不願殺傷災民以自保,如何能夠等到秦長歌回來。
蹲下身,秦長歌想將楚非歡負起,不防一雙手伸了過來,將楚非歡接了過去,是簫玦。
他的侍衛剛才趕了過來,堵在了巷口,明晃晃長劍劍鋒一致對外,誰再上前就是拿血肉往劍上撞,這才逼得災民停住了腳步,所幸今日鬧事人潮本就沒有那夜多,不少災民被秦長歌故意分流到各處官署休息,還有些領到口糧的心存感激不願動手,才使侍衛們能擠進來,才使文正廷領一隊武功不高的兵丁,守住了楚非歡。
此時文正廷已經悠悠轉醒,一眼看見簫玦,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愕然道:“陛……”
“閉嘴!”簫玦回答得簡潔有力,語氣不豫,秦長歌瞟了他一眼,對文正廷使了個眼色,道:“文刺史,現在不是行禮的時候,是誰在煽動鬧事?”
直起身,文正廷恨恨道:“自你走後,一直有人挑頭鬧事,暗地裡煽風點火,總想著鬧大了置咱們於死地,咱們抵擋了一批又一批,楚公子便是早早的被流石砸傷的,他醒過一次,我說要拼命想辦法送他會刺史府,他卻堅持不肯,說他答應了會等你回來,你若回到這裡不見他,會被驚著……我只好著人搬了石礅擋著他。”
秦長歌聽著,默然不語,身邊簫玦神色古怪,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秦長歌出神半晌,方道:“鬧事者還在附近,城門已閉,暫時逃不出去,你可還記得那人聲音?”
仔細想了想,文正廷老老實實的答:“難,當時說話的人太多了。”
旁邊有個兵丁喘息著道:“我有隱約看見一個瘦子,顴骨上有顆痦子,一直躲在人後挑撥。”
此時災民們已經漸漸安靜下來,因為收到秦長歌催促旗花火箭暗號的第一批運糧隊已經趕到了,堆滿一袋袋糧食的推車絡繹不絕的湧進城門,比什麼宣言昭告都能證實事實,災民們迅速安靜下來,歡呼雀躍。
文正廷怒道:“這些混賬,長肚子沒長大腦,剛才險些殺了我,還給他們吃什麼!”說得氣勢洶洶,卻立即隨隨便便包紮了一下腦袋,就去安排設粥棚救濟事宜了,秦長歌看著他背影遠去,微微一嘆道:“我總算沒有託付錯人……”言下不勝慶幸感慨。
簫玦頷首,道:“此人有風骨。”他盯著秦長歌面上神情,再看看楚非歡憔悴氣色,不禁微微露出一絲黯然苦笑,卻仍舊伸手抵住楚非歡後心,低聲道:“昏迷久了不好,我先救醒他,他看見你安然回來,想必會好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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