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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布和洋紗沒剩多少”,周時英說,“我前陣子就告訴供貨的,最近少送。”
“嗯,有多少算多少,你抓緊時間聯絡供貨的,說咱們這幾個月都不進貨了”,林鴻文說,“這些東西備齊了,全送到醫館去。你就跟徐大夫說,咱是白送的,不為別的,就為了防疫。”
“白送?”何穆瞪大了眼睛,“咱不賺錢就罷了,也不能白送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時英說,“你是想賺個吆喝,讓街坊們記得咱們的好,以後等疫症過去了,好再做生意。”
林鴻文點點頭,拿出些銀子塞給周時英,“就是這麼回事兒,咱總得給人留個念想吧,不然等疫症過了,拿什麼翻身啊。再說那洋布洋紗本來就便宜,雖說現在入不敷出,但是這些錢,還是賠的起的。明天拿著把東西置辦全了,銀子要有剩下的,你們倆分了,省著點花,把幾個月熬過去,入冬就好了。”
周時英看著林鴻文,這幾天他睡不好,眼裡都是血絲,林鴻文仔細看他一眼嚇了一跳,“趕快回家睡覺去,身體健壯得了病都撐不了一天,你這身板還在這兒熬什麼,趕快回家。”
翌日上午,周時英就來唱大戲了。徐世淮看著門外的東西,止不住地誇他有善心。周時英也實話實說,“我就是個商人,在商言商,這段時間哪怕我們絞盡腦汁,生意也是少得可憐,還不如關門。這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送來您這兒,還能派上些用場。讓這場疫症快點過去,我們才能再做生意啊。”
“既然周老闆直言不諱,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徐世淮說,“雖說在商言商,可畢竟東西都是花錢買的,如今您白送給我們,賠本是肯定的。我也是個明事理的人,周老闆放心,這些東西發出去,我必定對他們說,這是週記布行所贈,讓他們念您的好。”
“徐大夫真是個明白人”,周時英給徐世淮行了個禮,“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不耽誤您治病救人了。”
徐世淮還禮,讓鄭雲程宇把東西都搬進去,分成一份一份地去贈與病患。周時英眼睛亮亮的朝站在藥鬥前的林鴻文看了一眼,林鴻文朝他笑了笑,周時英微微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47。
那一年的夏天分外難熬,徐世淮說林鴻文底子不好,不讓他隨便出去走動,於是林鴻文便整日待在醫館裡抓藥熬藥。
那日田嫂來了,跟林鴻文說了很多。林鴻文很久沒出去不知道,雜市兒很多人都沒了,陳泥鰍也沒了。
“我早就跟他說,讓他把那些臭魚爛蝦都扔掉”,田嫂抹著眼淚說,“他不聽,夏天貪涼還總喝生水,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林鴻文想起去年冬天的時候,陳泥鰍還帶他去冰上下網,詞嚴厲色地告訴他沒事兒別去江面上胡鬧,如今話他還記得,人卻已經不在了。
田嫂止不住地流淚,跟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一個又一個死去的人,他認識的,不認識的。林鴻文想起前兩年發大水的時候,鄭雲說這世道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那些人起早貪黑地一輩子,到最後可能連口棺材都沒給自己攢下。
這場疫症直到立冬之後才徹底過去。在連著五天沒有病患來醫館之後,徐世淮終於解除了對林鴻文的禁足。林鴻文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踏出醫館。外面下著小雪,街市上冷冷清清,林鴻文走了幾條街也沒看到一個人影兒。平日裡鄭雲愛吃的糖炒栗子,也關門了。雜市兒一片寂靜,林鴻文想起以前每次經過這裡時,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油炸的果子,蒸著的包子,攤在案板上的生豬肉,擺在地上的死魚活魚,那些味道紛雜難辨,如今卻甚是想念。林鴻文默默地走到江邊,江邊上已經結了一層冰,但不是很厚,一個大點的石塊就能砸個洞。林鴻文百無聊賴的在街上轉了半個時辰,走到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