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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穿一件外套,我帶你去醫院,沒事的,很快就會好。”
我的靈魂在掙扎,滿身是血的,但另一個我走過去,冷冷的扼住它,直到它窒息。
我側過頭,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眼淚瞬間濡溼了他的一小塊領口。他的身上永遠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氣味,我知道我可以得到他的庇護,他將免我風雨,免我流離失所,免我無枝可依,他將照顧我,即使我只是一個影子。
我閉上眼睛,耳中有個冷冷的聲音: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放棄他呢?
我那痛苦不堪的靈魂突然安靜下來,如果是他,我願意做一個影子,影子的幸福也是幸福的,至於自尊和靈魂,誰要孤獨滄桑的自尊,讓我的靈魂死掉好了。
2
醫生的診斷結果是炎症引起的發燒,咽喉已經發炎紅腫到無法吞嚥,吃東西是不太可能了,發聲都有難度。熱度不退的話,還有轉化成肺炎的可能,開了單子先吊兩瓶水,熱度不退的話明天再來。
手上插著吊針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己經不能再閉上眼睛了。
我甚至覺得好笑,這橋段明明是《茶花女》裡才有的情節,我這種下了課就要轉三班公車去打工,一個人打掃整個咖啡店,關門打烊後還要從校門口飛奔八百米回宿舍樓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得肺炎?
但嚴子非明顯不這麼想,他在病房裡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就坐下來,皺著眉毛看著我。
我不熟悉這個表情,我從小就很少生病,從來都不熟悉被當成病號的感覺,高中的時候發著38度的高燒都不願報告老師,難受就在桌上趴一會兒,一定要等到晚自習結束才肯回家。
要是真的爬不起來了,我爸也從不看我,病懨懨的女兒比平時的女兒更令他厭煩,至於媽媽,她有一肚子的土方,尤其在我生病的時候,她會不斷從廚房端出內容不明的東西來要我喝下去,然後紅著眼睛替我搓腳心——她一直相信搓熱腳心可以抵抗一切不適。
再沒有比這更毫無根據的迷信了,她離開的時候我日夜搓著她的腳心,一直到它們在我手中變得冰冷,如果還能見到媽媽,我一要跟她說這辦法不行。
我咳嗽了一聲,手指碰在他放在床邊的手上,他反手,握了我一下,嘆氣道:“你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我不能發聲,只能對他笑一笑。
病房是單人的,我第一次知道掛水也可以住單人病房,小施過來得很快,送來許多東西,包括一大摞檔案,然後又走了。病床邊有沙發,嚴子非把它拉過來一點兒,就坐在我身邊看檔案。
護士每隔幾分鐘就進來關心我一下,遞上來的水杯都是插好了吸管的,裡面是剛好入口的溫水,帶一點兒甜味。
我睜著眼睛看嚴子非,他的側影被燈光投射到牆上,就連睫毛都輪廓分明。
他看我一眼:“不睡?”
我搖頭,表示自己已經睡太久了。
他終於笑了一下:“宿管說你睡了一整天,不舒服就該去醫院,哪有人像你這麼熬著的?”
我握住他的手指,他有很長的手指,並且永遠乾燥、穩定、溫暖,充滿了力量。
他又笑:“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我不能告訴他,他對我來說己經是失去過一次的人了,而所有失而復得的東西都是會讓人目不轉睛的。
幸好嚴子非也不期待我的回答,他任我握著他的手指,又用唯一自由的那隻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出汗了。”
我推了推蓋在身上的被子,示意我熱。
他阻止我的動作,又替我拉上:“捂著,這樣好得快。”
我眨眨眼,安靜了。
“再睡一會兒吧,我看著呢,好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