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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滾去的,像一隻肉肉的球。
老人忽然一個人又笑起來,笑過了,自言自語地說:“小狗兒——進院兒了。”
前面果然一隻小狗兒搖搖擺擺地進了一家農院。
老人笑得真是開心極了,口中不住地輕輕喚著:“小狗兒,嘖——嘖——”
這童心未泯的老頭兒!那一瞬間可愛極了。
啟功是滿清皇族的後裔,但到啟功這一輩時,家道已日漸衰敗了,年輕時受了不少磨難,提起這些時,老人總是略而不談。他只說他是滿人,祖上是愛新覺羅部落(這個部落的說法真是有趣),他說很多人給他寫信時,總愛這樣寫:“愛新覺羅·啟功”,啟功就在信上貼個條兒:“查無此人”,然後退回去。他說自己的姓名就是啟功,沒有愛新覺羅這個姓,去公安局查名兒,你找不到愛新覺羅·啟功,只有啟功這兩字,好多人後來仍信不過,寫信時不給自己加個姓就少了什麼似的,比如張啟功、李啟功之類的,老人又大笑起來。
老人專門開了《中國文化與揚州》的講座,人來得太多,過道里都站滿了,以至於後來組織者不得不把門鎖起來了。老人從清代康雍乾盛世的政治說起,歷述清代揚州繁華的始末,從朱熹說到章學誠、戴震,然後說到汪中、焦循,最後的觀點是,揚州文化對中國文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乾隆以後,直至上海崛起前,中國最重要的文化幾乎都與揚州有關。他心儀的學者不少都是揚州人,汪中、王念孫、焦循、任大椿、阮元,尤其是汪中,那是比章學誠等人地位要高的。書畫中的“揚州八家”——鄭板橋、金農,那多了不起!其實“揚州八怪”應當叫做“揚州八家”的,八家的創新那是真正的藝術創新,現在很多人搞書畫,亂塗亂抹,還去蒙老外,那是什麼創新!
老人不緊不慢地說著,不見稜角的圓臉,還是祥和地笑著,但平和從容中又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一直想請老人在自己鍾愛的《論書絕句》上題個字,但一直卻無勇氣——老人在揚州幾天,一直沒寫字,年事太高了,自己終究不好意思叨擾老人,但自己又太喜歡這個老人了,再不請他題,只怕以後再無機會了——也在想,若是老人像在汪氏小苑那樣婉拒,反而心安。
那天和先生簡單聊了一些後,終於試探著拿出《論書絕句》和《靜謐的河流——啟功》,說了自己喜愛先生的緣由,猶猶豫豫地問老人能不能題簽一下,老人翻了翻書,微笑著,輕輕說了聲“好”,拿過筆來,在兩本書的扉頁認認真真地寫下了“啟功求教二〇〇二春”,求教何敢?但這真讓我喜出望外,彷彿一瞬間竟不信了,看那幾個字,那裡面有“啟功”兩個字——真的是啟功為我寫的!
老人的字,外若飛仙,飄逸灑脫,內裡卻似硬漢,鋼筋鐵骨,一筆一畫寫出先生的恆久的人格魅力。
這個表面安靜的老人,在他的內心的深處又是怎樣的人生境界呢?人生的大喜大悲,他該是都看透了,參透了,到最後,一切歸於“淡泊寧靜,超然物我”,嬉笑間,老人卻在人生境界的峰巔平和地看著這個人生。“先生之風,山高水長”,這麼一個高遠的老人,卻又是那樣的親切,彷彿隨時隨地你都可以觸控得到——那其實是個居於尋常里巷的樸實老人。
一條小狗兒都會讓他那樣驚喜:“小狗兒,進院兒了!”
“嘖——嘖——嘖——”他坐在輪椅上輕聲地喚,笑著,一如以往地真誠、好奇、滿足。
他說瘦西湖邊的這地兒是他住過的最美的地方:“因為揚州是個可以返璞歸真的地方。”
女人·貓·陳子善
雪呆子�發帖時間:2001�12�0300∶08∶00
不知為什麼,人總拿貓比女人。說,她長得像貓。或,笑得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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