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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露在外面的四肢腫脹的發白。許戈木然走過去,伸出手去摸了摸父親的鼻息。又牽起父親冰涼的手,摸了摸脈搏。
見到他這種冷靜到不正常的表現,周圍的人都噤了聲。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捲過麥田,發出浪濤般的沙沙聲。
許戈已不大記得自己那時候的表現,回憶起來時,那時候心裡一片空白,好像一切只是個幻覺。甚至當他觸控到父親冰冷的身體,按照父親當年說過的辦法確認了父親的死亡時,他仍然沒有任何真實感。父親渾身冰涼,溼漉漉的躺在地頭,周圍很多影子晃動著,陽光很刺眼,風聲很刺耳。
眼前的一切扭曲起來,許戈的意識漸漸模糊,什麼都不知道了。
許戈醒來時,眼睛看不清東西,冰涼的液體從眼角流出,很快就把枕頭洇溼了一大片。
他知道:父親不在了,和母親那時候一樣,永遠不會回來了。
父親出殯那天,許戈捧著瓦盆亦步亦趨跟在幾乎漆黑的棺材後面。天很藍,陽光很燙,刺痛了他紅腫的眼睛。風捲著細碎白紙的花抽過他的面頰,手裡的灰盆沉甸甸的,壓著他細瘦的胳膊和手腕,壓著他死水一般的心,胸口麻麻的痛,巨大的痛楚彷彿擁有無數條觸手的章魚,從沉甸甸的心底探出觸手來,一點一點攫住他的心臟,侵蝕著他的胸腔,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走在大人的影子裡,心冷得似乎不再跳動。有人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他該摔盆了,他死死抱住盆,彷彿抱住了自己僅餘的念想。最後,他用盡全身力氣把盛滿了紙灰的瓦盆摔在地上,瓦盆碎裂的聲音透過耳膜刺入心底,心裡似乎有什麼隨之碎裂,發出只有他自己聽得到的破裂聲,有如驚雷。
真的,不在了啊。
失去雙親後,許戈在眾多認識不認識的親戚間輾轉流離,被推搡了四年。那段時間他學會忍受,學會虛假的笑容,學會把一切埋藏在心底。
後來,他來到沈家。
沈家夫婦對他很好,遠遠超過一個表外甥所能得到的。他感激他們,同時對他們的打算也心知肚明——杜春生沈婷婷時落下病根,這輩子不可能再生育,自己將來會給他們養老送終。許戈來的太晚,他們之間,始終缺了一層親暱。
許戈十一歲那年,他遇到張宇空。張宇空於他,如兄如父,如師如愛。
他愛上久違的溫暖,愛上張宇空,如同飛蛾撲火。
如今,他失去了他。
許戈把自己的一切藏得嚴嚴實實,遠走他鄉。
填完志願,離開張宇空後,他揹著自己寥寥幾樣東西,擠上了南下的火車。
許戈在一個打工者聚集的大都市下車,投奔一個遠方表哥。仗著長得清秀,手腳又利落,許戈找了個包吃不包住的飯店打了兩個月的工。飯店早十晚十,白天忙乎一整天,晚上跟表哥和他三個工友擠在一間十來平方的小窩裡打地鋪睡涼蓆。
服務生並不輕鬆,一天下來累得只想癱在地上倒頭就睡。許戈卻睡不好,時常驚醒。驚醒時,他會想張宇空,想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
想起張宇空時,許戈心裡就堵得發疼,他自虐般強迫自己回想,像回放一部記憶中的老電影一般,一點一點,一幀一幀,把張宇空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刻進腦海深處。
許戈想到剛認識張宇空時,他幫沈貴扶著梯子,自己在旁邊做作業,他揉著自己的頭髮,溫暖的笑著,邀請自己去他家做作業;許戈想到最後一次擁抱張宇空後,張宇空長出一口氣,湊在他耳邊極其曖昧的說:寶貝,你弄死我了。
想著想著,許戈就流下淚來。他一面默默用衣服捂著眼睛,一面自暴自棄的想:活該!
第二天,他就頂著兩個熊貓眼去上班,借大堂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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