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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形,不然他也不敢如此橫行霸道。一邊想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亮給方應物看。
這就是牌票?方應物瞪大了眼睛仔細看。所謂牌票,是衙門發給衙役的執法憑證,一事一票,事畢銷燬。
從理論上,衙役沒有牌票是不許下鄉擾民的,否則被打死都沒地說理。不是開玩笑,這種可能xing是存在的,畢竟從身份上衙役是列於四民之外的賤籍。
牌票是所有衙役都夢寐以求的東西,是他們可以合法敲詐勒索的憑證,別看衙役在無權無勢的平民面前耀武揚威,但為了能領到辦事牌票一樣要去委屈求人。
牌票是種紙質東西,又是事畢銷燬的,所以後世留存很罕見,至少方應物搞研究時沒有見過。這次見到了一張真實物品,頓時考據癖又發作了,盯著牌票翻來覆去的察看,嘴裡嘖嘖作響。
譚公道疑惑不已,此人莫不是頭腦有毛病?方才看自己像螻蟻,現在捧著張破牌票當個寶,這又不是傳說中的銀票!雖然對衙役而言有時候可以當銀票。
老江湖被心裡沒來由的急躁起來,一把牌票奪了回來,卻冷不丁聽到方應物很熟稔的問:“差爺為了這玩意兒,不少花錢罷?”
“費了我五錢銀。。。。。。”譚公道剛奪回牌票,用力過了度,正擔心撕壞,一時分心之下信口答出,隨即他反應了過來,大怒道:“不與你羅唣!”
“原來催討欠稅牌票的行情是五錢銀子麼?”方應物若有所思,這都是珍貴的一手研究素材啊。
如果這個少年不是一等稟膳生員家的兒子,譚公道早就一巴掌打過去了,真當“無罪也該殺”的衙役是吃素的?
只是他顧忌到讀書人背景才忍住了動粗。淳安縣裡讀書人可不好惹,說不定哪個書呆子過幾天就搖身一變,成了國家棟梁,或者同窗搖身一變,成了國家棟梁,或者同窗的好友搖身一變。。。
不再搭理方應物,譚公道又喝令手下,“不要在這裡磨蹭了,速速按名拿人!誰敢阻攔就是抗差,有逃走的回報縣衙按逃戶處理!”
五名幫役齊聲大喝道:“遵命!”將手裡傢什揮舞的嘩嘩作響,周圍村民都變了sè,有幾個當事人如同篩糠般顫抖。
二叔爺眼見連方相公家的神童方應物出來也是無所作為,心裡微微失望,神童只能用於內戰,外戰卻是外行啊。只得無奈叫道:“差爺慢著!天sè已是晌午,村中備下酒席,若差爺不嫌簡陋先請歇息飽餐,另有心意孝敬。”
譚公道笑了,這才是老成的人物,旁邊那個出頭的少年人簡直不知所謂。他可不是真催討欠稅來的,所圖的不就是這點心意麼。
方應物冷眼旁觀,耳中傳來鄉親們細細碎碎的議論聲。“家裡青黃不接,別說錢財,哪裡有東西去孝敬他們?”“不如把女兒賣給鄰村王大戶去?不知這來得及麼?”“但願他能收,若是不收便只能賣田了。”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啊,方應物嘆口氣。挺身而出,攔在了正打算向村內行去的譚公道,“差爺暫且停步!我家中有一封家父寫給父母大老爺的稟帖,等我去了縣城,將帖子送與大老爺後,再做論處如何?今天請差爺等人先回去。”
父母大老爺,就指的是知縣。平頭百姓一般沒資格私下裡面見知縣的,只能投呈文上公堂;而生員秀才作為士子,卻是有資格向知縣投稟帖求見,所以方應物才會說“家父寫給父母大老爺的稟帖”。
讓我等回去?大老遠來了這麼一趟,什麼也不幹就回去?這個不通世事的無知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搗亂,老牌不良衙役譚公道已經忍了很久了,對他看自己像看螻蟻的輕蔑眼神也不爽很久了。
這個世道不是你想怎樣便怎樣的,別人也不會遷就你的!最討厭這種不懂事卻總是胡亂出頭的小屁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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