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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有座橋,叫奈何橋。
我不僅是隻水鬼,而且還是隻來歷不明的水鬼。
我沒有爹也沒有娘,我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又將往何處去,更不知道我姓甚名誰,家中良田幾傾,屋宅幾間,姐妹兄弟幾個,我又排行第幾。這個問題從我意識到自己是隻來歷不明的水鬼的那一刻起,就深深的困擾著我。
我對面有一個擺攤賣湯的老婆婆,叫孟婆。
孟婆是個長得很美麗的女人。其實我不知道美麗是個什麼東西,是她自己說的。每到黃昏時,橋上沒人,她收了攤子,我就會爬上岸,聽她講故事。
每一個故事的開頭,她都會說:“我在凡間的時候,是個美麗的女人。”她說她其實不叫孟婆,她叫柳婆娑,楊柳婆娑,因為暗戀冥王,於是在地府擺了個攤賣湯。
我道:“什麼是暗戀?”
她探過手來摸摸我腦袋,道:“等你偷偷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就知道了。”
什麼是喜歡,我不知道。
我問她我是從哪裡來的,我爹孃是何方人士,長什麼樣子,是人是妖是神仙還是和我一樣,是兩隻鬼。
她搖搖頭,嘆道:“這個問題你都問了兩百年了。”
我覺得很沮喪。
因為河裡那些有爹有孃的鬼們總是嘲笑我,他們說,有爹的孩子是塊寶,沒爹的孩子是根草,沒爹沒孃的孩子一推就倒,說完,衝我一陣嘻嘻亂笑,道:“咦,咦,咦,沒爹沒孃的小水鬼,一推就倒。”
於是,我從河裡扒拉扒拉,扒拉出來兩手滿當當的石子,撒腿追著他們繞著河跑了一十又二圈。
我常常趴在岸邊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從奈何橋上過,孟婆就坐在湯鍋攤子旁,揚著手帕向他們招呼:“噯喲,客官,趕路累了吧,來來來,喝碗湯歇歇腳吧。”
有時候我會從水裡鑽出來,坐到孟婆旁邊。她便會把勺子伸進湯鍋裡,拿碗盛一碗湯遞給我,讓我坐在她旁邊的小板凳上慢慢的喝。
有時候是魚頭豆腐湯,有時候是紫菜蛋花湯,還有時候就只是一點燒滾的水灑了點鹽巴巴里頭。
停在攤子邊買湯的人很多,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
比如,痛哭流涕一步三回頭的那個,孟婆道:“他一定是在娶第七房第八房或者第九房小妾時,還沒來得及洞房就死了。”
我思索了一陣,沒能思索出小妾是個什麼東西,洞房又是個什麼東西,於是道:“為什麼呢?”
孟婆道:“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他鄉遇故知,故知是個騙子,更大悲哀是金榜題名時,名字題上了,卻得了失心瘋,更更大的悲哀是洞房花燭時,還沒來得及洞房,一不留神,暴斃了。”
再比如那個機械的邁著步子,雙眼空洞麻木的那個人,孟婆道:“她的前世一定為情所累,活的十分憂鬱。”
我道:“為什麼呢?”
孟婆道:“因為她麻木空洞而又憂鬱的雙眼裡佈滿了濃濃的哀傷。”
再比如捧著一隻破了一個明晃晃大洞的碗,興高采烈哼著小曲兒的那個,孟婆道:“他一定是個像莊周一樣把人生看的比清水還清的偉大的哲學家。”
我問孟婆:“他們喝了湯趕去哪兒?”
孟婆道:“喝了湯就得趕去投胎了,重新輪迴做人,或者做豬狗做牛馬。”
我抱著碗,思索了一陣,道:“我也可以投胎嗎?”
孟婆道:“忘川河中的鬼是不能投胎的。”
我摳了摳碗底,頗有些憂傷:“那我豈不是連做豬做狗的機會都沒有。”
孟婆是隻熱心而良善的好鬼,她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妞妞。她道:“小孩子要取個傻名,好養。”
三百歲的時候,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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