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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
工欲善的感覺,就像是措手不及地就被什麼東西當胸撞了一下。然後,便見那個垂髫轉動漆黑的兩扇長方形鏡片,目空一切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架勢活像一隻動畫片裡的大螳螂,故意拿腔拿調地問:那麼,請問各位,什麼是演戲的道具呢?
所有的姑娘們一起叫起來:扇子!
然後她們就一起那麼看著工欲善。工欲善愣了一會兒,低頭喝了一口茶才說出話:是我上課,還是你們上課?
所有的人都笑了,工欲善也笑了,他的開場白讓這個叫垂髫的姑娘搶了。接下去該說些什麼呢?
提綱和教材其實都準備得很精心,他本來準備講得系統一些,從舜作五明扇,殷高宗有雉尾扇說起,一直說到周昭王用尾翅製成“遊飄”“條融”“兮光”“仄影”四把名扇,輕風四散,泠然自涼。再一路從諸葛武侯羽扇綸巾指揮三軍,直到周的《簪花仕女圖》和劉禹錫的“團扇復團扇,奉君清暑殿,秋風入庭樹,從此不相見”。為了把扇子說透,為此還帶了一些圖片,也帶了幾把扇子。但他並不準備奢談舞臺上的扇子,因為舞臺上的扇子實際上就是舞臺上執扇的人,對此他並不瞭解。
現在他才知道他繞不過去了,他沒法從遠古說起,但他也不打算就此罷休,他拿起摺扇,說:我上課的方式就是不斷地提問,剛才是一個,現在是下一個,最簡單的問題——請問,舞臺上的扇子,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鴉雀無聲片刻,沒人再嗑瓜子了。銀心看看周圍,愣愣地舉手說:舞臺上的扇子,是用來演戲的。
大家又一次鬨堂大笑,連垂髫也淡淡一笑,大家笑完了就看工欲善,期待著他說出真理來。工欲善想,舞臺上的扇子,就是用來演戲的,可現在他得說出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氣,像運動員上場比賽,開講:
人們以什麼樣的生活形象出現在人生舞臺上呢?中世紀的歐洲騎士用利劍,明清時代的中國文人用扇。扇有很大的表演性,伸縮自如,給人以空間上的魔幻感;扇有很大的裝飾性,扇面展示執扇者的地位與才華;扇有很大的日常性,可以遮陽,可以招風,平凡的生活被搖曳得雜花生樹落英繽紛;扇是智慧的象徵,輕輕薄薄一片,執扇者就如諸葛亮一樣舉重若輕。然而說到底,扇子和利劍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指向,利劍是進取的,直麵人生的,陽剛的;扇子不管翻飛得如何天花亂墜,它總在遮蔽,搖扇的男人是陰柔的。剛才我聽說你們去萬松嶺尋找十八相送的感覺了。請問《梁祝》裡的十八相送為什麼要用扇子?僅僅是為了表演需要嗎?不,是為了掩飾,是一種透過掩飾來張揚的方式。在這裡,梁山伯用撲蝶的紙扇取代了男人的利劍,遮蔽了一個男人的女性化實質;而祝英臺則用紙扇展示了自己既想遮蔽又想暗示自己性別身分的一種矛盾手段。扇子是用來掩飾她瞧郎之本意的。在生活中果然就有一種瞧郎扇,隔扇羞窺意中人。你隔扇羞窺意中人,意中人看著隔扇羞窺的你,還有人隔扇看著你和你的意中人,既是挑逗又是勾引又是防空洞又是戰壕又可作壁上觀,所以中國扇子在很多時候代表著中國文化的曖昧,介乎於是和非之間的詭辯,就像你們越劇中的女小生一樣,介乎於男與女之間的第三性。
從她們一聲不吭大睜兩眼的表情來看,工欲善可以斷定她們沒有聽懂。於是他一揮手指著後排的垂髫說:舞扇的意義是很獨特的,就像這位學員臉上的墨鏡。這是一種由戲劇原理指導下的戲劇效果,它遮住了你的眼睛,是為了讓你的目光在別人眼裡獨一無二。他頓住了,想,我說到哪裡去了。
好一會兒,工欲善才聽到銀心的聲音:垂髫,他在說什麼呀?什麼你的目光獨一無二。從前他認識你嗎?我怎麼一句也沒聽懂。
那個垂髫攤攤手,像是表演給大家看:天地良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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