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4/5 頁)
知道,我對不住你。”
袁季說:“沒有。你也不容易。”
就這樣,袁季的小椅子下面多了四個輪子。椅子的扶手上也繫上了繩子。他的小椅子被改裝成了一個雪橇。這是這麼多年來,哥哥為袁季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袁季住到裁縫鋪的閣樓上去了。搬過去的第一晚,一隻大老鼠帶著四五隻小老鼠排著縱隊從屋子的一個牆角走到另一個牆角去。跟袁季擦肩而過的時候袁季想:“咱們現在是街坊了。”
其實袁季並不在乎自己住在什麼地方。他自己也說不好從什麼時候開始,普雲寺門口的樹蔭才是他真正的家。雖然那裡沒有屋頂,沒有牆,沒有可以開關的門。可是那裡讓袁季安心。那裡集結著袁季跟這個世界所有的聯絡:他的營生,他的朋友,他的恩人,他認識的可以跟他閒聊解悶的人,他熟悉的氣味,還有他的牽掛,統統聚集在普雲寺門口那一小塊樹蔭的下面。
有一天,袁季跟打掃寺廟門口的小和尚閒聊,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說起,他見過一個小姑娘,也叫普雲,真是巧了。小和尚說,是住在普雲巷的那個小姑娘嗎?得到肯定的答覆以後,小和尚說,她的名字是我們方丈給起的。袁季於是知道了,他的朋友普雲是個幾年前被扔在普雲寺門口的棄嬰。鏡通方丈於是給她起了這個名字。後來她被住在普雲巷的一對夫妻收養了。最後小和尚說:“他們好像是搬走了。”袁季心裡一驚:“搬到哪裡去了?”小和尚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然後,很多年過去了。
這些年中,普雲寺的門口慢慢聚集了一些身體有殘疾的人。最開始來的是一個算命的瞎子,他是袁季的第一個同事。他非常熱情地要幫袁季免費摸骨算命,袁季道著謝拒絕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命沒什麼好算的。後來,又來了只有一條腿的人,和脊背彎曲得像駱駝的人。他們和袁季一樣,都是乞丐。這下有人陪袁季聊天說話了。其實袁季依然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個旁觀者都看得出來,他是這群殘缺不全的人的中心。他不倒翁一樣的身體和沉靜的臉龐,就像塊磁石一樣,讓瞎子、瘸腿和駝背都愉快地和他團結在一起,狀如兄弟。
那是1999年的年末。為了迎接一個新千年的到來,那幾天,龍城的夜空中總是蒸騰著絢爛的煙花。袁季固然對新千年沒有任何的概念,但是他依然是欣喜的,他知道無論如何,這是個喜慶的時候。特別是,有一天中午,一個推著自己的爐子在普雲寺門口賣烤紅薯的小販給了袁季一個又大又軟、烤得恰到好處的紅薯。他說:我沒有錢,只能給你這個,要過陽曆年了,圖個吉利。這個紅薯讓袁季維持了整整一天的好心情。
那天晚上,袁季在普雲寺門口待到很晚。瞎子、瘸子、駝揹他們都走了。普雲寺的門也關了。可是哥哥一直都沒有來接袁季。大概是因為年底裁縫鋪的生意太忙了,哥哥忘記了。小和尚說:師父交代過,實在不行你今天晚上就睡寺裡。袁季慌忙地道謝,說:“我再等等看。”
夜深了,萬籟俱寂。袁季覺得很冷。這個時候,清冷的路面上傳來了一陣高跟鞋玲瓏的聲音,一張臉從慘白的路燈下面浮出黑夜的水面。袁季看清了,那是普雲。
多少年過去了,袁季不知道。雖然他一眼就認出了她,但是從她那張長大了的臉上,袁季才驚慌地發現,歲月如梭。
她完全地出落成了一個女人。濃妝豔抹,短短的皮裙,長長的靴子。頭髮染成了麥穗的顏色,鬆鬆垮垮地挽在後面。一臉憔悴的氣息,但是她的眼睛其實一點都沒有變,還是清澈的。突然間,袁季覺得害怕了。他害怕她會像個路人那樣走過去,可是他更害怕她把他認出來。
“是你?”普雲終於發現了他,她猶疑地眯起眼睛,仔細地打量他,這個簡單的表情漾起了她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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