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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一說,沐鳳駒才明白,其實諶文性格也不是軟,只是用雲嵐的話說,是重劍無鋒,用來鎮國是好的,但太穩重了也不是好事。不說亂世,遇上真正的大事,朝局那樣激烈,必須要有不死不休的決心來捍衛。諶文骨子裡就缺了這一點狠,是被他家的窘境消磨了。
沐鳳駒只好又出去。
諶文今日是真下定了決心了,凍得發抖,嘴唇都紫了,只是不肯放棄,大雨打在身上,雨水順著臉往下滑,眼看著已經到酉時了。
洛衡總算有點心軟的跡象,遣了酈玉來問道:「先生問你,學了學問,要去看什麼?志向是什麼?」
諶文聲音發著抖,一點點說道:「為天地立……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他念的是橫渠四句,北宋大家張載的句子,學儒的人誰不知道呢?沐鳳駒也一樣是為這個讀書的。但誰也沒有他這樣倔,洛衡用道家引他出來,他偏用儒家答他。
沐鳳駒也為他這回答懸心,看酈玉神色不善地進去了。又出來了,問他:「先生說了,言君玉狗膽包天,給自己寫的兵書起名為宸明書。要是收下你,言君玉就成了你的師兄,看你這樣子,以後著書立說,非叫萬世太平書不可。」
言君玉這傢伙的奇妙處,就在於只要一提他,總讓人忍不住露出點情緒來。諶文凍成這樣,也忍不住笑了,發著抖道:「我知道……言君玉不拘小節,朝臣,朝臣不會放過他的……御史時時刻刻盯著……」
當初在御書房,那笑著給他遞過來的一個饅頭,他一直記得。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用一生的時光慢慢來還。
酈玉把話帶進去,洛衡即刻就懂了。
儒家專出這種死心眼子,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賠上自己都要還。當初容大人那一走,酈解元心痛得一夜沒睡著,說是大周文脈都要為之震動。東宮的錦繡叢,金尊玉貴才堆出這樣一個大儒,去了天遠地遠的西戎。雖然近來大周和西戎形勢緩和,有書信來,但終究是在蠻荒治學,有什麼好處?
他也是第一遭這樣收徒弟,看似平靜,實則琴也彈不成了。沐鳳駒這傢伙還一直在嚷,一會說諶文嘴唇都紫了,一會說他站不穩了,吵得他心緒亂如麻。
「酈玉過來。」他皺著眉頭叫酈玉:「這雨怎麼還不停?」
「且有得等呢,諶文身體也不行,據說剛病過一場呢。」酈玉倒也並非沐鳳駒以為的那樣壞。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徒弟,淋病了也不是什麼好事。洛衡又問鐘鼓,酈玉說已經酉正了。
其實他知道諶文是已經下了決心,拋卻功名了。洛衡其實少試探人,他沒有進過正經書房,連一個師父也沒有,只聽說世上師父都仁慈。他也沒機會進學,更別說科舉了,要論學問他也許不如酈解元,要是自己能去考,大概進士還是能弄到一個的。秋闈完了之後就是春闈,春闈之後就是打馬御街,賜宴瓊林,京中仕女都高樓選婿,沐鳳駒那傢伙,得了個狀元郎,說是不在意,其實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年少得意,何等風光……
花街上雨勢正大,就在沐鳳駒以為諶文這個狀元郎真的沒機會了的時候,院門開了。
酈玉滿臉不爽,舉著把大傘,等在門口。
「師父說了,叫你進去磕頭,拜師禮改天再說吧。」
沐鳳駒一時沒反應過來,諶文倒是明白了的,可惜他張了張嘴,剛要說話,身形一個踉蹌,就這樣倒了下去。
戌時將到,進場的時間已經結束,貢院前一天的熱鬧也漸漸消散了,貢院守門的門子正在上門板,只聽見長街上馬蹄如擂鼓,一輛馬車飛馳而來,上面舉著的儼然是宮裡的燈籠。
「且等一等!」車轅上跳下來的青年,芝蘭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