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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人在分裂,土地在分裂,時間在分裂。這是任何人也無法克服的。但是,如果消除了分裂的假相,分裂的本身也就可以不存在了。
五妹(2)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假相決定實質。
要是我能以活人的樣子跟山坡站在一起,我就既不會管成豆,也不會管苗青。他們都大了,都不是吃奶的年紀了,各人要對各人的行為負責。雞不叫狗不咬的那個深夜,苗青去魚塘邊放毒的時候,我警告過她,我化成了一塊石頭,擋在苗青的腳下,苗青絆倒了,但沒受傷。她爬起來,憤憤地朝我身上吐了一泡口水,又繼續往前摸。我跑到了她前面,她再次絆倒。我依然沒讓她受傷,只是警告她。沒想到她不會醒悟,踢了我兩腳,又向前走。快到魚塘邊的時候,我第三次將她絆倒了,並且在她額頭上留下了一塊大青包。如果是聰明人,就該明白這是不祥的兆頭,及時收手,但是她竟有那麼笨,全不理會我的良苦用心。事不過三,我不想再白費功夫了,再說,雞快叫了,如果雞叫我還沒回到原形,就只能永生永世成為石頭,一塊醜陋而無用的石頭。
我知道是朱氏唆使苗青下毒的。這個婆娘,一輩子沒做過好事。但苗青自己要負大半的責任。朱氏怎麼不去唆使小夭朝苗青的牛槽裡放毒?……
山坡啊,人是不能猶豫的,越猶豫,日子就越糊塗,到頭來,自己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就不清楚了。當年,我一旦決定走出衛老婆婆的家嫁給山坡,就沒猶豫過,我之所以在望古樓獲得個女強人的稱號,就因為我做事不猶豫。已經是一團亂麻,就用快刀斬斷,刀都斬不斷,就整個兒扔掉。你還有多少光陰呢。前些日我去找閻王君過問你的光陰,他樣子兇暴,態度粗魯,不告訴我,但我從他不屑的神情看出,你沒有幾年的光陰了。
苗青已被成谷和小夭救了出來。人還是原來的人,家還是原來的家,但一些無形的東西,卻改變了。這改變了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山坡我知道你的苦情,但我幫不上忙。我已經死了,變成另一種物質了。我想借用三天陽世的光陰,可是誰借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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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豆(1)
荒涼無處不在。戈壁、鹽鹼灘、紅柳、胡楊、枝條掛到地上的黑葡萄,這些東西我以前都沒見過。沒見過的東西不會輕易進入心靈,於是荒涼就不可避免了。我想這只是人的習慣。初次進入大城市的人,佔據他視野的,恐怕也不是繁華,而是荒涼,原因是繁華與他無關,熟悉的東西又一樣也看不到。世界上只有一個我,每一個我都有自己的路,在同一條路上走久了,自然就成了習慣,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不得不承認,習慣是多麼可怕。
和三月一起走出爸的關懷,走出清溪河,登上火車之後,我就體味到有一年深秋去縣城西山看大瀑布的感覺:解體和死亡的感覺。火車每一次到站,我都想跳下去,哪怕走路,我也要走回望古樓。三月的沉靜制止了我。她知道我正想什麼,但她不挑明,火車停靠時,我站起來向門口瘋擠,她也一動不動。她不驚慌,不恐懼,不哀傷,也不快樂。竹笛從不離開她的手。她兩隻手握著笛管,平放在膝蓋上,我聽到笛聲正抽絲般響起。笛聲是不需要吹出來的,對一個在笛聲中長大的女人,竹笛本身就是笛聲,而她的身體本身也就是竹笛。要是我也學會吹笛就好了,我就能聽懂那無聲的音樂,但我不會,因此我把握不住她的心事。
當列車員終於關了門,車輪再一次軋軋響起之後,我回到她身邊。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真的,這讓我苦惱極了。我不知道她還愛不愛我。有一種女人,在你熟悉的環境裡,你能夠看住她,環境一陌生,她也跟著陌生了。她比環境還陌生。三月就是這樣的女人。我看見坐在她對面的男人正向她獻殷勤。那男人跟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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