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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雲層之上,星星在碧綠的草原上開放,月亮是一彎透明的湖泊,幾個怪模怪樣的人,坐在湖邊閒談,看見我徐徐降落,那些人化成一團霧氣,消失於空蕩蕩的宇宙之中。我的身子發出一陣震顫,之後,大鷹也不見了,我正正中中地掉入了湖泊的中央。水面柔軟,卻不下陷,與此同時,湖泊也越擴越大,汪洋無邊。我再過十次人生,也走不出這灣湖泊。冷。太冷了。我的面板和骨頭,都結了冰。我想動一動,可我已經動不了啦,我變成了湖泊的一部分。人就該是人,土地再美,樹木再美,湖泊再美,人變成了它們,就讓人絕望。馬戲團裡那些學人的動物,就是這樣陷入絕望的。
夢到這裡就告一段落,我似乎有了淺淺的清醒。待我再次入夢,已經不在月亮上了,而是在一處絕壁底下。絕壁的兩邊,水像鋼簾一樣撕下來,只有一面光光的石壁可以通到頂上。石壁上架著一掛很窄很窄的樓梯,許多人擁擠在那裡,等待攀越。終於輪到我了,我一路上行,不敢往兩邊看。前一個夢裡糾纏我的恐懼,一點也沒有消散。還有一級就爬到頂上了,我看到頂上有兩個仰臥著的人,其中一個看見我,猛地站起來,抓住樓梯一揚,我就被拋下去了。我並沒摔傷,甚至也沒摔痛,可是再沒力量往上爬。有天我聽成米在唸一篇文章,說的是荒野上狼的孤獨,當時我理會不了,現在懂得了。孤獨過了頭,世界就變窄了,比石壁上的樓梯還窄。我站起來之後,背上不知哪來一隻揹簍,我揹著揹簍往山下走,彷彿還有些熟悉的同行者。走了一段路,我發現自己的東西丟了;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感覺十分重要。我返身去找。在石壁的底下,出現了一處莊園,或者說是個古老的小村莊。村莊裡有馬車和牛車在跑,馬車和牛車上還有不少外國人,金髮碧眼,鼻子尖得可以當撅頭,其中一個小姐,漂亮得讓山水失色,她坐在一輛牛車上,從我身邊過的時候,向我打招呼,並停了車,從車上下來,我也就跟上她,進了一戶人家。
那是一戶很窮的人家,但女主人很好客,外國女郎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跟女主人交談,沒交談幾句,女主人就丟下外國女郎,走過來朝我微笑。她說:“你不是小夭嗎?”我慌忙點頭。她又說:“我是你婆媽。”我嚇出一身冷汗,因為我在夢中也知道婆媽已經死去幾十年了。我也恍然醒悟,帶給我恐懼的,好像就是婆媽。見我的樣子,她有些不高興了,沉下臉說:“是我拿了你的東西,主要是不想讓你跟著那些人下山。下山是死路。”說罷,她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那就是我的東西。可我根本就沒有過那樣的東西。盒子裡裝著啥,也不知道。我把盒子從她手裡接過來,正要開啟,婆媽說:“別開啟,好好收藏就是了。這盒子是我的,從此送給你。它可以裝一輩子的眼淚,也可以裝一輩子的想念。”
小夭(2)
一切都消失了,我醒過來了。我不明白婆媽話裡的意思。仔細回想夢裡的情景,越想越覺得可怕。我為什麼夢到外國人?為什麼夢到死去多年的婆媽?那個老人太像人們描述的婆媽了。村裡人都說,成谷三兄弟當中,長得最像婆媽的,是成米。臉長長的,有些蒼白。“可以裝一輩子的眼淚,也可以裝一輩子的想念”,這話是什麼意思?為啥要對我說?我記不清自己什麼時候流過淚,想念是有的,可它只賜予我安寧,從沒咬過我的心,婆媽是不是把盒子給錯人了?可夢是我做的,婆媽在夢中救了我,這千真萬確,當她把盒子交給我之後,我的恐懼就解除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總覺得,這日子起了一點變化。
雖然是還看不見的、微小的變化,卻牽涉了全域性,就像一把梳子放慣了一個地方,早上起來順手去取,卻不見了;這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卻也要讓我急一陣,說不定還要影響我一整天的心情,耽擱一整天的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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