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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晚上,齊嘉義夫婦和楚家兄妹是守完夜才睡的。酒席撤了,四個人和幾個丫頭一起吟詩喝酒對對子,玩得很是高興。
楚嵐並不很擅長這些詩文,但他性子壞,就算輸了,旁人也不敢讓他喝酒。
可今次倒也怪了,只見他自己倒酒,喝了一杯再一杯。
“哥,你是怎麼啦?吃個酒席出去好幾次,還神神秘秘地拉了齊大哥說私話,這下又喝起酒了——”也就楚芸還敢叨咕幾句,但還是被楚嵐打斷。
“少廢話。”
齊嘉義和秋若依無奈笑笑,他們早習慣楚嵐乖張的脾性,也隨他去。
倒是小橙拉開門往外看看,說道:“起風了,看情形,晚上還得下雪。”
“瑞雪兆豐年,好事兒!”齊嘉義笑道。
不想,楚大少卻將手中酒盞往桌上一撂,轉身便出去了。
屋裡的人莫名其妙。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雖然回到席上,心裡卻總掛著外面。
眼前一會兒是那個面黃肌瘦的小倌絕望的眼神,一會兒又是他白嫩嫩的臀瓣,幼細的白腿,還有手上,似乎還留著滑膩彈挺的觸感。他悄悄探到懷裡,碰碰那根沾了血的髮簪,心說,自己都沒探進去,倒便宜了你一根小發簪。
他心神不寧,外面大冷天的,那臭小倌會不會給凍死?還要下雪,別給埋在雪裡成了冰屍。
他施展輕功,兩三縱就到了大樹後面,那裡卻沒了小孩兒的人影。他又立刻到了他住的小屋門口,屋子雖然沒亮燈,但他運功聽了會兒,裡面還有一細微的呼吸聲,一聽就是沒練過武功的人,心裡竟然一定,又灑灑然回了酒席。
待他們都去安睡的時候,小柳已然收拾包裹離開了石屋,他心目中的家。
夜裡果然又下了雪,而且不是前些日的薄雪,是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
小柳走在山路上,頭上身上全染了白。大年夜沒有月光,加上大雪漫飛,天更加黑沉,不一刻地上就已積了一層,本來便不好走的路更是崎嶇險滑。
而且,冷。他身上著的棉衣並不很厚,時間久了身上的雪慢慢化成冰水滲進棉衣,整個人跟掉在冰窟窿一樣。再加上他身上還帶了傷,這時節舉步維艱,走了一個時辰才走出幾里,便是天明也下不了山。
突然,腳下一滑,便摔了個跟頭,身旁就是陡峭斜坡,他小心翼翼爬起來,卻發現包裹滾了下去,幸好被掛在樹枝上沒掉下山,夠了半天才撿回來,卻趴在雪地上喘了半天。
再站起繼續趕路,雪卻下得更大,眼前全是灰白的雪垛,砸在臉上,路都看不清楚。
小柳已然凍僵,全身脫力,只能抱了包裹慢慢靠在山壁。
他眼睛睜得大大,卻什麼都看不清,就跟他的前程一樣。
天下雖大,卻無一處容身。
他本想下山,先找個什麼活做做。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他不認得多少字,身體瘦弱幹不了重活,還沾了許多風塵味,明眼人一眼就能辨識,更何況大過年的,誰會要人幹活?身上又沒半文銅錢。
可是他若不走,那個惡人會將他賣到妓寨去,他也不想為難恩人公子。
但如今,撐了口氣離開,前程又在哪裡?
他能去哪裡?
便是此刻,怕就要凍死在荒山上。
寒意更甚,凍得昏沉沉的他,恍恍然想到後山有溫泉,下雪了,那裡不知還暖和麼。他撐著最後的力氣往後山走去。
第四章
年初一,楚芸的丫鬟們先起床,再是齊嘉義早起練武,楚嵐的手下昨晚上鬧得也久,便晚起了些,到得楚嵐兄妹和秋若依起來,燕窩粥和雜色小菜已經端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