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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輕巧,可週子舒卻恰好知道一些事,比如那鬼面刺青所用的一種顏料是一種叫做“陰司草”的植物葉子磨出來的,只在鬼谷才有。
比如並不是每一個進了鬼谷的人,都能變成惡鬼活下來——就好比不是每一個蹬腿翹辮子的魂魄都能再入六道輪迴或者化身厲鬼,說不準便魂飛魄散了。那是個人吃人、鬼咬鬼的極惡之地,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進去了,便須得提防所有人,強橫過所有人,才有資格活下來,得到這麼一個刺青。
周子舒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帶著刺青的人,此刻群情激奮,華山派已經有人站出來說要將此人活活燒死了。
他忽然轉過身,排開人群,大步往外走去。
第二十五章 白衣
溫客行對他的興趣明顯比對那吊著的惡鬼大,一轉頭見他走了,立刻也要追上來。誰知那明明方才還在眼前的人,好像憑空晃了一下,便不見了,溫客行腳步頓住,目光從茫茫人海中掃過去。
周子舒就像是一顆水滴鑽進了大海,倏地一下,便不見了蹤影。溫客行有些困惑,眯起眼睛,不甘心地又在他消失的方向凝神掃了一圈,發現那人竟真的,就這麼大喇喇地從自己眼前不見了。
那一瞬間他心裡忽然生出一點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情緒來,像是有什麼東西脫離了掌控,還有一點不明來由的憤怒滋芽而生。
原來這個人隨時可以消失——即使溫客行猜到了他的身份,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仍然可以隨時消失不見——只要他想。
他是從天窗的天羅地網中落出來的,世上最狡猾的一尾魚。
周子舒甩開溫客行,卻是去了一家銀莊。
洞庭乃至江南一帶,最出名的銀莊有一個非常平實的名字,叫做“平安銀莊”,生意做得頗為紅火,卻並不過分引人注意,從未曾想過插手別的地方的生意。好像主人家沒有太大的野心,只偏安於這草長鶯飛的一隅似的。
周子舒抬頭看了銀莊的招牌,推門進去,裡面立刻有人喊道:“客官一位,裡面請——您是兌銀票還是……”
周子舒越過那夥計,直接找上掌櫃的,低低地一笑,輕聲道:“我想求你家宋大當家的幫忙辦點事,麻煩您替我聯絡個管事的。”
掌櫃一怔,抬起頭打量了周子舒半晌,才謹慎地開口問道:“您是?”
周子舒將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是你家七爺的故人,姓周。”
“七爺”兩個字一出口,那掌櫃的臉色立刻一變,肅然起敬,忙幾步走出來,親自引他坐下,又叫店小二上茶,自己卻站在一邊,恭恭敬敬地道:“您請您請,小人即刻便傳信於宋大當家的,不過大當家此刻恐怕不在洞庭,您看……您能不能等幾日?”
周子舒點頭道:“不忙,您也坐。”
又客客氣氣地讓了掌櫃一回,掌櫃的誠惶誠恐忙擺手道不敢,繼而又問道:“周爺,您的事,是親自與大當家的說,還是眼下先叫小人去辦?”
周子舒想了想,問道:“我並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不知道掌櫃的有沒有聽說過‘琉璃甲’這一號東西呢?”
那銀莊掌櫃愣了一下:“這……小人倒有些耳聞,周爺說的,莫不是那五塊碎琉璃拼成的琉璃甲?”
周子舒點點頭:“正是。”
銀莊掌櫃思量了片刻,攤開一張紙,寫下“琉璃甲”三個字,又道:“小人知道一些,只是恐怕並不周詳,若是周爺不在乎等上幾日,小人倒也有些渠道能替您查到。”
周子舒看著他,見這掌櫃的不過三四十歲,一臉精明,說話滴水不漏,語速不快,出口前必經三思,果然是那成了精的人手底下的一群老小狐狸。他不知道那位老朋友離開京城以後這麼多年,在這邊的勢力能有多大,現在看來,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