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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便這樣明目張膽嗎?」崔文繼扒拉著車沿,臉色蒼白,手指繃地如同到了極致的弦。秋姜同情這只會拿筆桿子的書生,溫言笑慰道:「崔使君勿憂,陛下已命清河王來援,叛賊不過爾爾,皆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
崔文繼望了她一眼,似有埋怨之意:「三娘子倒是鎮定。」
秋姜撥好帷幔,笑道:「難道哭哭啼啼跳下去?三娘還想著多活幾年呢。」
崔文繼道:「微臣倒不是擔憂自己,至尊萬金之軀,卻被此等小兒賊子脅迫,不由心中滯塞,難過不已。臣有罪,當日便應極力勸阻陛下微服南下。」
秋姜道:「今時已非往日,都這步境地了,崔使君還是思量著如何保全自己吧。」
崔文繼拱手到一側,義正言辭道:「至尊危在旦夕,臣豈能獨善其身?」
秋姜但笑不語。
——這便是真正的「文臣」了。
月上樹梢,馬車終於弛進塢堡。東邊的火光熄了,想必戰事也消了。秋姜想著那鎮將還能抵抗一時三刻,不曾想如此無用,唇邊不由含了絲蔑意,一路面無表情疾行入內。遠處山崗的馬蹄聲陣陣而來,黑夜裡煙塵滾滾,仍然醒目,料定不用多久盧慶之便會率大軍攻來。
到了內院,還未入堂,馬氏顫巍巍的聲音便遠遠傳來:「陛……陛下駕臨,有失遠迎……」
秋姜抬腳跨過門檻,便見面前馬氏在地上「咚咚」叩著響頭,手也不知道放往何處。一屋子人陪著她跪了一地,頭也不敢抬。元善建正是煩躁,見了她不覺神清氣爽,撇開這群人上前來:「三娘路上可好?」
秋姜笑道:「若是有事,三娘還能見到陛下?」
裴應時嚷道:「你這小姑,如此無禮?」
秋姜過去便按下他幾欲戳到她鼻尖上的手,將他拉到一旁,低聲笑道:「太傅息怒。大敵當前,還是先想想如何護駕脫身,這些個諫言忠義,還是等回了洛陽再說吧,到時必有太傅伸張正義表忠心的時候。」
裴應時氣得吹鬍子瞪眼,元善建忙遞過一個眼神,爾朱操會意,過來攙住他,不由分說往後拉去:「太傅這幾日沒睡好,先去歇息一二吧。」
元善建這一地噤若寒蟬的人揮揮手:「都下去吧。」
如此才算清淨些。
秋姜與他說了會兒話。元善建欣賞她臨危不懼、侃侃而談的風度,笑道:「若是今日脫困,三娘便作朕的妹子,如何?」
「豈敢。」秋姜低眉順目。
「有什麼不敢?」元善建端了茶,掀開茶蓋低頭撇茶葉,聲音噙在這裊裊茶香中繚繞著,似透著層輕紗薄霧氣,叫人猜不透,看不清。秋姜屏息靜氣:帝王心,還是勿揣測。
她欲舉步離開時,元善建忽然在她身後道:「林三郎甚是驍勇,方才便是他護朕至此,聽聞他與三娘有舊?」
秋姜心裡納罕,更不明白他是何意,只得回頭恭順道:「三郎與三娘,確是好友。」
「哦?」元善建語調微微上揚,睨著她的那雙眼,忽然含了一絲她看不透的瀲灩波光,卻平平道,「周亮已敗,朕封他蕩寇將軍之位,若是此番退敵,可擢升他為汝南郡鎮將,替周亮,代寧朔將軍之位,並封武安伯。」
蕩寇將軍為從七品,不提武安伯乃從三品爵位,寧朔將軍已是從四品之位,一方諸侯了。一個寒門庶子,這算是飛上枝頭了。
確實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他與她說這些作什麼?
秋姜眼中的怔忡和茫然映入元善建眼中,他仰頭大笑,搖著頭揮手道:「退下吧。」秋姜歲不明所以,仍躬身緩緩退出了院子。
路上僮僕行色匆匆,婢婆倥傯惶惶,不過走了條石徑小路便撞了三四人個人。秋姜心道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