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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容師清理完了王副市長臉上和脖子上的脂肪後,伸展了一下腰肢,冷冷地、感觸萬千地掃了一眼老情人破碎的臉,然後,以王副市長深陷進去的肚臍為中線、中點,切開了一個半尺長的大口子。一點血也不流,一點血腥味也沒有,白花花的脂肪滋滋響著從刀口裡冒出來。王副市長的肚子上盛開了一簇龐大的白ju花。
一個人的肚子裡竟然能盛下這麼多的脂肪,使她驚訝,使我們驚訝。
你把那些脂肪撕下來。在銀白的燈光照耀下,王副市長的脂肪表現出柔和的淺藍色。它們是溫暖的,不硬不軟,手感很好,成型性‐可塑性很強。你隨手把一條脂肪捏成了一支蠟燭。你把一條條的脂肪從王副市長的腸子上剝離下來,塞進工作檯下的一條黑色塑膠口袋裡。藍色的腸子被剝離出來時,整容師的腹部感覺不好。她轉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心裡優傷地注視著被燈光和月光照報得如同童話中情景的藍色河流,白楊樹參差不齊的樹冠連綿起伏,閃爍的彤雲的邊緣,你似乎聽到了潺潺的河水流動聲。
你很擔心把他的腸子扯斷,扯斷腸子後果不堪設想。六舅清洗豬下水時大膽地從腸子上往下撕脂肪,沒見他把豬腸子撕破過,這說明腸壁堅韌結實,不必過分擔心。脂肪跟腸子剝離時她感到一種甩掉沉重累贅的快感,這蟒嚼刺刺的剝離之聲也讓你欣喜。真應該為生前負擔沉frf的王副市長嘆息,也該為死後卸掉包袱的王副市長祝賀。
猛獸管理員每星期六在公園外糙坪上接受整容師交給他的下腳料,回贈整容師牛肉或豬肉或凍兔或雞雜碎。那天晚上竟回贈她一包豬大腸。他鬼一樣的掌握著整容師生活中的一切秘密,甚至知道她的丈夫患有脫肛症。她用來裝下腳料的口袋‐黑色塑膠袋‐是猛獸管理員贈送的。
她撕光王副市長肚裡的脂肪,累得氣喘吁吁。捶著腰她看到三隻塑膠袋並肩立在工作檯下。每隻袋子能盛十五斤脂肪,王副市長減輕重量四十五斤。她擔心:星期六下午如何把這些沉重的袋子運到交貨地點。
整容師用精密的技術修造著王副市長的臉。從他的臂部和腹部取下來的面板過分嬌嫩白哲,敷在臉上容易與臉部的原來面板產生矛盾,造成我市人民不必要的誤會。在特級整容師的精湛技藝面前,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她用油彩使王副市長的面部顏色統一起來。反正要用毛料中山裝遮掩,她用粗大的針腳糙糙把王副市長腹部的大刀口fèng起來,沒有一個傻瓜會來掀開死人的衣服檢查死人的肚皮。
明天上午,躺在弔唁大廳正中的王副市長,面容皮削,腹部平坦,身材挺拔。他緊緊地閉著眼,嘴唇緊繃著,堅毅而莊重。他的身體周圍裝飾著十幾束淡雅素淨的白色荷花。前來與遺體告別的市委、市政府的領導、死者的親屬和生前友好,呼吸著白荷幽雅的清香,環繞著安放屍體的靈床慢步行走。每個人都斜著眼往裡看,都是滿臉的悲痛。這些情景,都被市電視臺的攝影師和市日報的記者移到了螢幕和報紙上。
市民的嘆息大於悲哀。我們從電視螢幕上看到一位年富力強、身體健壯的副市長躺在靈床上。電視播音員告訴我們:王副市長臨死前一秒鐘還在工作。
如果沒有你的努力‐
市民的憤怒會大於悲哀。我們從電視螢幕上看到一位腮肥脖粗、大腹便便的副市長躺在靈床上。電視播音員照樣告訴我們:王副市長臨死前一秒鐘還在工作。
誰也不會相信電視播音員的話。我們可以原諒一位退休老工人的大肚子,但不會原諒一位副市長的大肚子,儘管這是不公道的。
特級整容師晉升了一級工資。
多年前,你的手被中尉握過之後,你被殯儀館黨委吸收為黨員。
活人踏著死人的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