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棠梨(第1/9 頁)
返鄴大軍一路南下,浩浩蕩蕩,塵土飛揚。
赫赫雄師,奔騰如潮湧,玄甲鐵胄,在曜曜日光下映得鋥亮。霜矛銀鎩,戈戟林立,騎兵持旌,步卒曳旆,急行於遼闊平原之上。隸體“曹”字泛著金光,隨著玄旗迎風飄揚。
戰車轔轔,曹操乘輿扶軾,立於華蓋之下,諸將驅馳於側,個個悍烈勇武,威風凜凜。
我何曾見過這等恢弘壯觀的冷兵器時代行軍場面!!
曹操軍隊,素以急行聞名,這我是知道的。可即便落於後方,與輜重車隊同行,我也仍有些吃不消。閒來既無事,遂探出車窗,觀察曹軍裝束式樣。
最前端的儒士,多服紋飾繁多的曲裾深衣,皆安然乘車徐行;
統軍武將高頭大馬,最為顯眼,或掣長刀,或挺長戟,頭戴武弁大冠,弁插雙鶡尾羽,穿對襟筩袖鍛錏盆領鎧,馬鐙間還有一雙高靿靴。其中有個曹純,是曹操從弟,曹仁胞弟,曹丕曾跟我說過的——那個南皮一戰最大功臣。
騎兵們頭戴鐵兜鍪,手秉曲援戟,多穿玄鐵甲,胸甲和背甲之間用繩帶系連。腳著短靿靴,並皮質髀褌,用以護腿。他們行列整齊,由武將率領,行居軍前,連戰馬都配有鎧甲,想必就是傳聞中的“虎豹騎”了;
弩兵們頭戴鶡羽長條鐵札盔,身披長條鐵札襦鎧,單手持長弩,反肩背箭箙,腰配拍髀刀,緊跟其後;
至於重灌步兵,則執鉞執戈,手持彩繪髹漆盾,頭戴紅纓赤巾短鐵札盔,上著筩袖鎧,下穿大袑褲,井然有序。
可全軍上下,並非都配有甲冑。
揉眼細看,普通士兵腿綁行縢,足踏麻履,或頭戴幘冠,或赤巾抹額,戎服多為絳色,不過一把環首刀,一面木步盾,卻神色昂揚,步履穩健,像是剛打過一場輕鬆漂亮的仗。
我暗暗讚歎:曹操治軍法嚴,果然名不虛傳。
我重生在這亂世,若是個男子,該有多好。
許是戈戟撞擊聲令人心情暢快,我只覺得這世界煞是好看。連蕭瑟離索的荒原,在我眼裡,都幻化成了充滿生機的青青草原。皎皎卻蹲在車廂內,警覺地豎起兩隻長耳朵,被武士喝聲嚇得跳進我懷裡,瑟瑟發抖。
負責督後的曹丕,見我從側窗探頭觀望,還難得露出笑容,遂打馬逆行,來到轍前。
“纓妹,乘車數日,可還安適否?”
我斂起笑意,皺眉趴在視窗,抱怨道:“冀地一馬平川,倒也無甚顛簸,只是纓兒向來不會乘車,這行軍之速又著實快了些。加之終日悶在車廂,委實無趣兒。”
曹丕揚鞭笑道:“不消兩日,即可抵達鄴城了,有機會,二哥一定帶你去鄴城最富庶的地段,痛快玩樂一番。”
聽到能玩,我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嘻嘻地笑著,向曹丕伸出了小拳頭。
“一言為定!”
曹丕會意一笑,伸出大拳,與我擊拳為誓。
我坐回車裡,摸著挎囊裡的棠梨果酒,猶豫了半晌,正預備拿出,卻見曹丕在馬上,兀自擰開隨身的酒囊喝了起來。
原來,他已經有酒了。
聞著味兒,似乎比我的還要香醇。
我怯怯地收壺入囊,倚著車窗,朝他扮了個鬼臉,佯怒地撅起嘴,又眼巴巴地望著他。
曹丕“撲哧”一聲笑出,差些將酒水濺在衣襟上,他指著我道:“好你個崔纓,我可從未見你如此神態!老實交代,可是饞二哥這囊中美酒了?”
曹丕笑著,還故意拿酒囊在我眼前晃悠了幾下。
我沉默片刻,定睛看著他:
“不,纓兒並不貪戀二哥的酒。”
曹丕笑了笑,目視前方,又獨自仰首灌了幾口烈酒。
風沙吹迷了我的眼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