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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急推著孫泠的背,把人往外面送。
行罷,既然叫不醒裝睡的人。孫泠及時住嘴,最後代駕來接單的時候,她只有一句過來人的經驗贈與溫童。
冬月清輝下,孫泠轉過身,盯住臺階上被年輕眷顧的美人,沒心沒肺,好像有勇就無畏。她一瞬間想到當年,從教堂那頭,一步步被父親挽手遞給新郎的自己。那神父說著些陳詞濫調的祝禱詞,問她是否願意按照上帝的指令,永遠與身旁的男人同住,無論貧窮富有。
她當然說yes,哪怕重來一次,哪怕上帝後來收回了指令。哪怕身旁的男人不知道,有一天,他會留她一個人哭,
「姑娘,結婚這種事,還是要好好想清楚的。你想拿它換什麼要緊的東西是一說,問題是,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終身幸福更要緊?」
曼哈頓那五個月,溫童都快把《歲朝清供》翻爛了。
她印象深刻汪老筆下的新年,說曾見一幅舊畫,一間茅屋一個老者,一隻瓦罐內插梅花,正要供到案上。題目是,
山家除夕無他事,插了梅花便過年。
臘月就這麼悄默聲踱來了。寒風裡那梅花開到鼎盛。
是日廿五,小年剛過,公司外鄉或土著員工基本都休了假。溫童起個大早去醫院看阿公,也準備了一份大紅包慰勞給護工,叫她沒什麼事就可以先回家了。票難買,別回頭趕不及,團圓時刻的離散能免則免。
護工接過紅包,摘下耳機答應了。溫童好幾回來都見她戴著個耳機,無論空閒或忙碌,可見聽歌不單屬於年輕人的時髦。抑或這位老嬢嬢孤身離家,幹活的時候也唯有這個慰藉辦法。溫童印象裡,上了歲數的人都喜歡說話的,跟別人說跟自己說,總之嘴巴不能消停。
她笑著問護工,在聽什麼歌?
在聽一首吳地一帶流傳的民謠。《月兒彎彎照九州》。
「啊,我曉得。我阿公會唱,阿婆也會。」
護工對僱主頂抱歉的樣子,「下回幹活的時候我不聽了。」
「沒關係呀。條件允許的話,你甚至可以哼給我阿公聽。他會喜歡的,他跟你一樣好熱鬧。」都說壽則多辱,溫童覺得不,該是壽則多孤。
年紀越大孤寂感越賴在心裡攆不走。
來之前,溫童特為買了兩支宮粉梅和一隻撇口長細頸的觀音瓶。眼下瓶花合一,她擱在床頭櫃上,阿公一旦豁眼就能看見的視角。
「要過年了,」她問床上人,「今年我收得到你的壓歲錢嘛?」
冬季日光裡細碎且渺渺的浮塵。護工在一旁打點行裝,音量很輕,慢悠悠哼道: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呀嘛在街頭、在巷口?
寄宿學校有著戰爭絞肉機般的森嚴戒律,不到春節死線,無論借什麼補習或講期末卷子的由頭,總之變著法子不讓你走。能拖一天是一天。
全體老師統一口徑,過年算什麼?我們只要升學率!考不好你們還想過年?也不問問年願不願意!
所以,廿六這晚,若愚坐著小舅的車子,一點點看窗外推進成熟悉的景色,都快哭了,剛吃完牢飯般地,猛男落淚。
他泣泣訴訴地去抓後座上的另一個人,「老趙,活著真好!見到你真好!」
有人不領情地撒開他,「滾滾滾,惡不噁心?」
趙聿生中午喝多了。周景文牽頭,把幾個或生意或純粹聯誼交情的好友攏到一起,眾人男男女女、團團夥夥,去了趟山莊吃酒冬釣。
某人本來不肯去的。他向來對釣魚不感冒,這種活動是殺時間的,他的時間夠寶貴了,還捨得殺?當下這窮冬烈風地,他更是罵老周,上廁所腦子磕馬桶上了,傻叉吧?專門受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