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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他加入紅衛兵的,看到天這個樣子,更加同情憐憫他了。於是,我力排眾議,又一次與其他班幹部展開爭論: 章遺世見著他祖父的時候還是在襁褓之中,十多歲就與他父親隔離開了,他到哪裡去接受他們的反動影響?既然黨的階級政策是“出身不能自己選擇,道路可以自己選擇,重在政治表現”,我們為什麼不重在表現呢?既然是“有成份論,不唯成份論”,我們又為什麼只注重成份呢?雖然最後只為他爭取到個“紅外圍”(紅衛兵外圍組織或稱準紅衛兵吧),但這對於他已無異於獲得了“大赦令”!他當時說過:“一個紅外圍,對別人可能是不屑一提的,可對於我,這簡直就是性命!”如今的青年聽了這話,一定會笑破肚皮,或者覺得我們那代人太可憐、太悲哀、太愚昧……可是,我要告訴他們,我們當時的情感是多麼的莊重、多麼的高貴、多麼的神聖!那是你們今天這代人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一種感覺!
在那個大劫難的日子裡,雖然他沒有被“打入另冊”,但是他的的日子一直不好過。那年月的人,頭腦中階級鬥爭的弦繃得太緊,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他積極,有人說是“別有用心”;他不積極,又有人說是消積對抗。他左不是,右也不是,實在太難做人了。他原本是個性極要強的人,在那境況下,他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有一天,他憂悒對我說:“我現在無論怎麼做,總有人說不對。我也不曉得到底該怎麼辦好,我真是活受罪。唉,這個世界是紅色的,可我是黑不溜秋的,看來我與這個世界是沒法融合了。”
我說:“你別太在乎別人怎麼說了。只要問心無愧,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旦丁說過:‘走自己的路,讓人們說去吧!’”
他露出了開心的微笑說:“不誇張地說,你是我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我十分惶恐地說:“你這話毛病可大了!”
他堅持說:“我只是說我自己,並沒有說別人啊。”
我堅決說:“那也不對!”
他嘟囔說:“那麼我心裡這樣想別人管不著了吧?”
我說:“在靈魂深外爆發革命!”
“你是我的皮卡迪利的傘。”
“你說清楚點兒。”
他笑了。他多少日子都沒有笑過了。
一九六六年冬天,章遺世父親自殺了。他接到電報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我以為他思想有顧慮,不敢請假,就登門找他,讓他去料理後事。
他瞪著血紅的眼睛說:“不!他是我的敵人!”
“你身上流淌著他的血!但是,我並不是指你的出身問題。”我把自己身上僅有的十元錢塞到章遺世手裡。
他的眼睛霎時被淚水矇住了。
我說:“哭吧,心裡難受就大哭一場。我與我父親決裂時候就這樣。”
他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瀉不可收拾了。
章遺世回到學校的時候, 我已經幫他辦理了助學金手續,又把自己積攢的糧票也送給了他(平時我吃不完的飯菜和飯票也常送給他),讓別的同學替換了他刻鋼板的工作(當時我們正在編印一本中央首長講話集,他的字寫得漂亮,這個任務就交給他了)。
他問:“為什麼?”
我說“你現在心情不好,萬一刻錯了,那個影響可大了,對大家都不好。”
他又流淚了,說:“你好像我的姐姐。今後我喊你姐姐。”
幾天後,有長征隊徒步上北京,我叫他跟著走了。我以為這樣比整天關在屋子裡刻鋼板、滾油墨、搞印刷要有意思一些。
一九六九年初, 在“清理階級隊伍”的運動中章遺世陷入了滅頂之災。
原來,在一九六七年三月,我受了沒過幾天就被誣為“二月逆流”思潮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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